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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友人十三篇


羅廣才紀念友人文章十三篇
 
 
  寫在前面:
    
  我正在整理散文隨筆評論集《一番》(暫定名),設了五個小輯,其中一輯名“傷逝”,收錄了十三篇我寫的悼念師友的文章。
    
  人生過半,也深知人生是總歸一抔土的歸宿,就是不知道是否真有另一個世界,如果有的話,那個世界我的熟人是越來越多了,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聽到來自那個世界的集合號,到那時,我會精神抖擻地和久別重逢的故友一一的熱烈握手……
 
  2017年3月25日于江西師大瑤湖校區白鹿會館


         
  苦夏,菜園枯萎移居天堂開放
    
  午后的陽光暗淡,這個夏季很無常。繼續拿出筆來,想寫些什么。
     
  突然想起張大姐。和鴻敏大姐有三個多月沒聯系了。我還欠大姐的詩了呢。張姐越來越少女狀態了,近一年,只要一遇到我,就讓我將詩給她看,還很嫵媚的用語言狂夸我。可是,那段時間剛剛恢復寫作的語言狀態,還真沒敢寫詩,所以對她說只要有滿意作品一定第一時間給她看。
   
  于是走進她的《冬妮菜園》。這里荒蕪了許久。再翻閱搜索,天啊,不可能吧......
    
  一則讓我屏息的文字:冬妮(張鴻敏)于2006年5月15日, 加入北美華人文學社, 正式成為文學社的第二批批準的海外會員。 7月13日清晨, 冬妮女士因突發腦溢血不幸去世,享年52周歲。謹代表北美華人文學社理事會, 對冬妮女士的不幸去世, 表示深切的追悼!
     
  網絡的玩笑。一定是玩笑。不敢輕易悲傷。急急地打電話。富強先生的電話是助手接的,在看病讓過一會打來。過一會我就會被憋死。連線劉功業。功業的唏噓聲讓我如泥委地。功業說他也是聽說的,沒有參加追悼會。那就可能是謠傳。繼續和學誠兄聯絡。可惡的傅兄,他親口向我血淋淋的證實了大姐的西行消息。悲傷。責怪學誠詩人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去送一送可敬的大姐啊.....
     
  公元2006年7月13日凌晨四點。時空轉換。我的大姐帶走了她那“厚道的微笑”,永遠的不給我們看了,她的微笑移居天堂。塞北的露珠,江南的細雨,彼岸的云霓 ,和著萬千故友,念風雨麗人,頓足大地:大姐啊,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大姐啊不要和我們玩捉迷藏啊......
 
  圓圓的煙圈,圓圓的笑瞇瞇的臉,飽滿的笑聲,在眼前晃來晃去。
    
  在天津的文人圈、在大江南北的網友、在大姐嘔心瀝血經營的老人院孤寡老人的心目中:小張是進取心事業心極強的,天津這座城市第一家廣告公司就是她領銜創建且業績輝煌的;張老師是熱心、率真、無私的,作為文學輔導干部,她以一顆詩人純真的心讓河東區的作者因她的文采因她的執著因她的美好,而對文學飽滿著激情和熱愛;張院長就是那些耄耊之年老人的大家長和養老送終的依靠,張院長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妮姐就是“網易部落”網友的主心骨,一位直爽、仗 義的女俠,為妮姐喝彩是詩友們早已習慣的方式;鴻敏同志很敬業,盡職盡責,一位好“裁縫”好“園丁”,她在業余時間擔任天津《勞動者文學》的編輯和市老年大學教授文學班的講師,大家都習慣了她的忙忙碌碌,欣賞著她的爽朗性格。
    
  熟知人間冷暖,始終保持低調的大姐悄悄的走了,和她的風格一樣風風火火。
    
  心痛。追憶。嘆息。無奈。
     
  與張姐相識于上世紀的1987年。如今已成為著名的民間藝人的李國順老兄,帶著我,兩部單車騎行10多里,去參加河東文化館的一個文學活動。于是,一個大眼睛,爽朗的胖姐姐的形象永久的印在我的腦海里。大姐經常鼓勵我多寫寫精品,當時,我特愿意和大姐在一起,因為在大姐的贊許里,我找到了大詩人的感覺,也就是這種感覺的虛榮一直推動著對文字的執著。后來忙于生計,筆一撂就是10多年。以至于在我終止寫作的那些年參加作協的活動時,好幾次遠遠的看到大姐,我都悄悄的躲開了。我渴望和大姐開心的交流,可我不敢面對大姐對我這個“大詩人”的期望落空的神情。
    
  后來我的文字癮梅開二度,在南戴河筆會上和大姐相聚,整整三天,我撇開其他好友,和張姐沒完沒了的聊著。喜歡大姐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手不離煙的江湖女俠的樣子。
   
  大姐還說讓我最終一定去她的養老院報到;大姐還和我的愛女嬉鬧得像一對玩的特開心的伙伴;大姐還在沙灘感嘆著大海的壯闊;大姐還向我講述著她網絡的快樂生活;大姐還和我相約秋天的時候一起去九山頂游玩;大姐,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呢......
    
  北戴河歸來,由于忙于生意上的事情,難以得閑,只是和大姐經常保持著電話和網絡聯系。我將她的詩介紹到我喜歡的《詩觀察》論壇上,低調的大姐反反復復的和我交涉:我那詩能行嗎?還是別貼了。
    
  我就反反復復的引導、勸說甚至批評她的“假謙虛”,逗的大姐哈哈的笑聲將我的耳膜都快振破了。大姐的詩在論壇上轉貼后,得到了論壇的詩友的歡迎和喝彩。
      
  2006年四月的一個早上,大姐在QQ中又找我要詩,我說我沒有,要不我介紹一首別人的詩給大姐好嗎?大姐說行。于是我將我喜歡的河北詩人任先青的《詩人毛澤東》轉貼給大姐。大姐連聲說喜歡。忘記了那天有什么急事,我匆匆的下線。如今生死兩茫茫。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大姐走了,親人的傷痛,網易部落那上千條的留言,都無法挽回一個美好的生命的離去。
   
  大姐,我仿佛看到,此時的天堂正是春天,你的“冬妮菜園”正豐收,本來應該喜悅的你,正“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從此世上少了一位詩人,更重要的是,在滾滾紅塵中,又失去了一個好人。
   
  大姐一路走好......
                              
  2016年12月16日
 
  附記:
    
  從昨天起一直很沉悶。昨天又聽說寫了50多年詩的天津老詩人李云沖、趙書金先生也駕鶴西行了,怎一個痛字了得。
    
  生命真的很脆弱。張姐算功成名就的走了,而李、趙兩位走得很平靜,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我查遍了網絡,紙媒都沒有任何文字介紹兩位詩人的離去的消息)。

 
                     
  今生不再寫悼文
   
  生命的脆弱,年齡越長體會越深。面對死亡的恐懼是人的本能。面對親人、朋友的死亡,感傷總難釋懷。
   
  每每得到熟悉的人辭世的消息,總是感到驚慌失措、傷感萬千。于是用文字來寄托對逝者的哀思。每一次撰寫悼文,總感覺自己也在經歷一場死亡,很悲絕、恍惚。
   
  昨晚又接到通知,一位女領導英年早逝,知道我擅長文字,治喪小組的同志和我商量寫悼文的事。
    
  這位長期從事金融行業的女領導是個好人,其生前對我本人也多有關照,我始終都很敬重她。天妒英才啊。我又陷入感傷。
    
  深夜拿起筆來,凌晨又放下,腦海里文字穿梭,紙上依然空無一字。我,已經無力用文字述說。面對死亡,文字永遠是蒼白的,面對逝者,我只得顧影自憐。
     
  每次寫悼文就仿佛親歷一場死亡,每一個方格都是墳冢,我就是孤零零的漢字,悲情一步步牽引著我,在悼文中死去活來。每一次從文字中醒來,我都要虛脫時日,振作不起精神來。我對撰寫悼文的恐怖不亞于對死亡的惶恐。
 
  悼文怎么生動,也無法讓逝者撫摸到生命的陽光。
    
  我決定放棄。一大早就打電話過去,秘書老弟很平和地聽著我的推辭,然后說:知道了,你這是第5個說寫不了的了。看來恐怖撰寫悼文的不止我一個。
    
  在歉疚中悲傷。在我37歲的生命歷程中,還真沒有拒絕過誰,尤其是在需要表達個人感情的公益事情上,我絕對是身先士卒的,沒有縮過頭。我到底怎么了,連我自己都很茫然。
     
  想起一段往事。1991年末,著名詩人青勃同志逝世,和他感情至深的胞弟同是詩人的沙駝老人沒有赴河南悼唁。我很詫異。沙駝老人極力的控制著悲傷的情緒,低沉地說:“前幾年我參加過一次告別儀式,我差點跟著老朋友一起見馬克思去了。人老了,受不得刺激,我的老嫂子也不敢讓我去”。當時我只是感受人至暮年力不從心的一種無奈。而此時此刻,我更深層次地挖掘著沙駝老人當時的心境:為了死者好好活著。
    
  斯人已逝,懷念不必拘于形式。人生幾十載,熙來攘往,有太多太多的人值得我們終生銘記,在我們的生命中還能感受陽光的時候,多伸出援助的手,多送些雪中的炭,多架善舉的橋,多做感恩的事,勝過悼文的萬語千言。
 
  生命的終結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無論你是誰,死亡都是必經之路。“生活是炎熱的夏天,死亡是涼爽的夜晚”,我在人生之夏忙碌著、奔波著,再遇到請我寫悼文的,我會說:我可以妙筆生花,我可以寄予哀思,但我拒絕寫悼文,給死者一份安寧,每一位逝者都是天使,天使不需要打擾,她們是安靜的,我還不是天使,請給我更多的力量和精力,讓天使更安寧......
                                 
  2007年2月2日


                     
  懷念魯藜老人
    
  歲月如流,無論我們怎樣的看重自己。心態是年輕的,仿佛昨天剛剛過完18歲或24歲的生日。可是,由經歷組合成的思想是不容欺騙的。
     
  保持中年人的思考方式,便游離在情愿與不情愿之中了。常在記憶中思考往事。是啊,人世間太多的變故和無態,已經將我麻木了。時常想:很多值得記憶的人或朋友大都住在天上了。
    
  近一年來,我對詩歌恢復舊愛;近一段時間像中病一樣在詩歌網站流連、貼文章;近幾天老想著一位老人,一位和我許多尊敬的師長和朋友遷居到天上的老人。
     
  魯藜,是一個陌生他的人會永遠陌生的名字,是一個熟悉他的人永遠熟悉的名字。他因寫詩而得名,那首:“老是把自己當作珍珠/就時時怕被埋沒的痛苦/把自己當作泥土吧/讓眾人把你踩成一條道路”,已經被他曾經來過的這片土地永久的典藏。
    
  老人一生的坎坷常為自己的笑談,老人的達觀在晚年的創作中不斷體現。由于少年時代好招搖,我結識了很多大師級的人物,始終誠惶誠恐,始終畢恭畢敬,然而結識老人,才知道,這世界上不是缺少幾個大師,而是缺少像老人這樣的好老頭。
  
  和老人有過很多次交往。1989年10月1日,第一次參加昆侖詩社的活動時見到了傳說中的詩歌老人:瘦小、白發蓬起,威嚴中透露出的不是滄桑而是少有的童真。哦,一個老詩人,一個好老頭。
   
  真正的接觸,是1990年春天。那時的津門詩歌的氣氛沒有完全散去。受時為天津商學院的學生張欽茴的啟發(其主持了“90’天津當代大學生詩歌大展”),便在北辰區文化館的支持下,我倡導和主持了“90’天津當代詩歌大展活動”。當時我聯絡了天津能聯絡到的所有的詩人,天津的詩人們積極響應,大部分詩人的作品都寄來了,唯獨不見魯藜先 生的作品。沒有老人的參與,這此活動肯定是極大的遺憾。于是和老人通了電話。通過和老人的交流得知老人是誤會了,老人以為是我們在搞詩歌評比活動,淡泊的老人已無意爭春了。當老人了解了此次大展只是集中展示天津詩人詩歌創作的成果時,老人很高興,說“好啊,好啊,我馬上給你準備稿子”。當我提出登門拜訪并取稿,老人很痛快的答應了。
    
  于是我騎著單車直奔體院東老人的住所。老人很熱情的和我交談。環視四周,略感酸楚。除了老人那顆永遠年輕的詩心以外,房間里基本都可以用“陳舊”來概括了:一排油漆斑駁的舊書柜,舊寫字臺,破損的老藤椅和破舊的單人床。哦,這是蜚聲中外的大詩人的住所嗎?這是那位被革命烈士張志新和后來的公仆楷模孔繁森奉為座右銘的著名詩篇〈泥土〉的作者的房間嗎?難以想象,這位大詩人竟然能和“清寒”二字有什么聯系。老人坐在那把快要搖散的老藤椅上,詳細的詢問大展的情況,很認真,很用心的聽。老人那專利性蓬著、豎立著的滿頭白發,在我的眼里已經不是疏于梳理的荒枯的野草,而是一代大詩人靈魂深處萌發的靈感之源,它自然、純粹、裸露著原始的凄美。
      
  老人將詩稿鄭重的將給我,一個瘦的皮包骨的老人,一個體重不足80斤的老者,在和我握手的時候,我卻感到一個灼灼逼人的力量。記得在那次交談中,我隨意的問老人:“魯老,您離休后享受什么待遇?”“副市(部)級吧”老人平和的微笑著回答。“什么副市級,副市級能是這樣嗎?”一旁的魯夫人劉阿姨插話反駁著。“呵呵,組織上就這么說的,不都挺好嗎?”老人依舊平和的微笑著。又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便匆匆的告辭。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耳畔不停的想起老人的兩行詩:一個能永遠微笑的生命/是一個最難被打倒的生命。“
     
  看著他貧寒的晚年生活,再聽著他陽光般的詩,誰都會心酸地想哭”(肖沉語)。老人用他平淡的心托起了怎么的一個詩歌世界啊。
     
  清楚的記得在接老人去北辰參加詩歌大展活動的路上,和老人聊天,老人提起了很多老詩人和作品,當我問他對黎巴嫩詩人紀伯倫作品的印象時,老人說對這位“旅美文學的旗手和靈魂”的詩人聞名已久,只是目前還沒有讀過。我當即說“他的《先知》我有精裝本,哪天我給您送去”,老人很高興,連說好啊好啊。然而讓我一直內疚的是,我后來始終都沒有承守諾言。魯老啊,您九泉有知,請原諒我這食言之人,您可以寬慰的是,這以后的歲月里,我真的沒有對誰再食過言,因為我已經為自己立下了“將生命的每一天當作最后一天來完成”的誓言。
 
  大展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老人,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打擾老人晚年平靜的生活,只是多次從沙駝先生那里得知老人的一些消息。對于老人我惟有祝福。
 
  后來老人走了,我也沒有去送行。我知道,老人的身邊不缺少哀悼的人。我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反復著讀著老人的《我是綠草》我的裝束很樸素 /也沒有美麗的花/可是,我是春天的信號 /人們看見我而高興/盛夏,勞動的人們 /喜歡躺在我懷里休息 /到秋天,我就枯萎/我準備火種給嚴寒的世界。
    
  認識了老人,我才知道人是可以清寒的,無論你有怎樣的地位和名譽;認識老人,我才知道人本來是可以很干凈很純粹的活著的。
                              
  2007年6月16日
       
  魯藜(1914-1999),原籍同安縣內厝鄉許厝村。童年時隨父母僑居越南,1932年回國,在廈發表處女作《母親》,1934年到上海參與左翼文學活動,1936年入黨,1938年入延安抗大學習,發表震撼詩壇的《延安組詩》,被譽為“傳遍世界的福音”。他的名作《泥土》影響過幾代人,革命烈士張志新和公仆楷模孔繁森都將它奉為座右銘。
    
  魯藜是“七月詩派”的代表,他的詩充滿愛國主義激情,為海內外廣大讀者所喜愛。建國前出版《醒來的時候》《星星的歌》《鍛煉》《鵝毛集》等詩集,解放初出版詩集《毛澤東頌》、《紅旗手》、《英雄的母親》等。1955年因受“胡風集團”事件株連蒙冤入獄26年。       
 
  1994年10月,天津市為詩人80壽辰舉行祝壽會,稱他是“我國當代卓有成效的著名作家”(林默涵語),“風風雨雨、坎坎坷坷,經漫長歲月冶煉,你屬于純金”(艾青語)



                  
  送別柴德森先生
     
  像熟悉了季節的變換,人到中年,對生生死死也不再陌生了。
 
  人生,就是送一送朋友,或者是被朋友送一送。這是如今頗負盛名的學者寒碧兄在20年前說過的話,一直影響著我。
 
  懷念,本身就是一種歷史。放大或縮小在一個時代、一座城市、一個群落里。
 
  傍晚時分,和一作家朋友通電話,臨近收線的時候,朋友突然問我:“老柴去世了,你知道嗎?
 
  當時的感覺很詫異,雖然我知道柴老病入膏肓有些時日了,沒想到走的那么突然。可能是前一階段,看到87高齡的作家周驥良老人、石堅老人、85高齡的詩人牛漢、于行前、閔人等前輩那硬朗的身體還好生羨慕,沒想到柴老74歲就撒手人寰,很傷感。
   
  后悔在春節期間沒能去看望他。遠去的詩人再無緣相逢。造物弄人啊。
   
  我對前輩作家、詩人素來敬仰。那些成長于戰爭年代的知識分子修身有德、飽學勤奮、危言危行的。那一茬的文人,注重人品與文品,多是做道德文章,表里如一的。
     
  和柴老相識有20多年了,來往雖不頻繁,卻收益甚多。在當年對我創作上的激勵、對我的小兄弟馮昭的提攜和關照、對紅塵老弟事業的支持等等。所以當我電話告知馮昭柴老去世的消息,小馮昭話語哽咽,由于身在北京,明天有編務會不能前來吊唁,一再叮囑我要為他表達心意;將這一噩耗短信告知當年百花出版社的詩歌編輯劉敬濤,如今客居南國的敬濤兄發來挽聯:皆因德存沃土森林多彩,所以詩在心田大愛至情;通知劉紅塵,紅塵老弟因為明早去外地采訪,不能參加明天的遺體告別,紅塵便約好周義和、我一同前往柴老家中吊唁。
 
  凝望鏡框中的柴德森先生,嚴肅依然。義和兄不住地嘆息。
 
  柴老的長女將柴老辭世之作《大愛至情》分別贈與我們。扉頁上落有柴老那熟悉的字體—柴德森,沒有提名款,簽名后邊的日期是:2008年4月。
    
  看到遺體,不忍再看。“骨瘦如柴”啊。永旭說:“走的時候只有七十斤。
    
  柴先生的小兒媳的話讓在場的官員、學者無不動容——“我爸爸在去世前的兩天,囑咐我姐姐,說:如果我昏睡了,一定不要叫醒我……他還交代:一旦我走了,不要大哭,那樣的話我的靈魂走不了……
 
  大愛至情!大愛至情的柴德森先生一路走好……
          
  2008年4月16日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柴德森(1935~2008.4.15), 筆名余文。天津人。中共黨員。1953年畢業于天津財經學院會計系。歷任天津市計委科員、組長、秘書,天津市文化局文藝創作評論室干部,天津市作協辦公室負責人、副秘書長、書記處書記,專業作家。天津市魯藜研究會常務副會長,中國詩歌學會理事,天津李叔同——弘一大師研究會副會長等。1956年開始發表作品。198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文學創作一級。著有詩歌集《陽光鋪滿五七路》、《流泉與彩貝》、《在海底世界》、《藝術畫廊》、《柴德森愛情詩選——真情》、《柴德森世紀詩選》、《山情水韻》(合作)等,散文集《海月圓》、《鄂倫春風情》、《素箋情書》、《綠染心靈》等,報告文學集《大天縫人》。長篇小說《大愛至情》等。
 
 
                     
  痛別劉文玉先生
    
  夜深人靜。在有山有水又遠離山水的天津城,在叫一番街的十一層的新家里,為一位萍水相逢杯酒之誼的老人,在刻意地保持著純凈的心靈之上,降下半旗。
   
  何等傷懷?何等不安!!!
   
  友人短信中短短數字,讓我如坐針氈:著名詩人劉文玉老人于昨日在沈陽逝世。
   
  又一慈祥歸天蒼,從此陰陽兩茫茫,無奈春泥護花去,天涯再無知己來。
   
  劉老,就這么走了嗎?
  
  第一次見到您時,稱您劉老,是因為作為前輩文人,您早早地在宴會廳等候著后輩晚生,而且真誠的對我說:“廣才啊,今天,我再有事,再有病,我也要來……”聽多了套話、假話、虛話、鬼話和逢場作戲的甚至懷疑人心無常的羅廣才,瞬間愛上了這位可敬的老人。在席間,從幾任文聯主席對劉老的敬重程度,看得出曾作為沈陽文聯老領導的劉老的德高望重。知道劉老患有眼疾,咫尺間都難以看清。          
   
  可是總覺得老人目光的犀利。
   
  文玉先生,就這么走了嗎?
   
  結識文玉先生后,很認真的研讀了他的作品,除了膾炙人口的《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和《迎賓曲》,《柳笛集》、《鄉土的贊歌》、《綠色的情思》、《生命在歌唱》,《礦山烽火》、《狂雪笛聲》、《地下怒火》、《強者之歌》、《劉文玉歌劇選》;小說《相馬神》、《神丑》及《中短篇小說集》,著作等身的文玉先生以身相許于文學。
     
  難忘兩次去文玉先生家中拜訪。沒有開場白,基本上直接從四十年代向上攀沿,講述他的文學的喜樂年華,所悟所思,一位耆耄老人珍貴的所思所悟。記得在講述還在監督改造中“戴帽”接待印度詩人的經歷后,文玉先生話鋒急轉:“其實啊,我們這些人受黨這么多年教育,最大的特點就是知‘進退”。
     
  兩次拜訪,記了十幾頁的筆記,現在想來,一進屋就仿佛遇到教授一般,刻不容緩地傳授生命經驗的文玉先生,是在授業我輩他寶貴的人生之積累。
    
  好朋友劉文玉,就這么走了嗎?
   
  最后一次拜訪老人時,當著他的革命伴侶包阿姨的面,他對朋友們說:廣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慚愧啊,劉老,三面之緣,杯酒之誼,您已經給了我太多,尊嚴的甚至精神上的給養,還如此屈尊我為友,廣才何德何能?慚愧啊,文玉先生,也許我們彼此結識的文壇宿將可能一樣多,您可以和他們每個人面對面的以文論道,而我,只能望其項背,您以友相待,深感自己對不起文學或者說對不起我至愛的詩歌!慚愧啊,好朋友劉文玉,您病重期間我身在沈陽都沒能去看您,雖然和包阿姨、您的公子、女兒分別通過幾次電話。如今您仙行,我也因諸多原因不能去送您,我,羞愧難當!!!
    
  接到友人報來的噩耗,我楞了許久才回的短信:和劉文玉先生萍水相逢,杯酒之誼,卻讓我終生難忘。我看到的是老人的善良和仁厚。我曾說過,劉老仙行,我要去送的,生老病死是人生大事,建立新家和生難日加之創業之艱難期,三合一我已無力去送行了。容我想想我該怎么表達。我眼里的劉老是個好人,很難得……
      
  從昏到子夜,腦子里像新家的墻,是白的,卻等于沒有顏色。什么思想,什么機遇,什么創業,都不是最需要的,都可以忽略不計,面對即將不惑之年的自己,面對無法再謀面的文玉老人的仙行,我更渴望的是呆在這個新家中永遠不出去,沒有冬夏,不分冷暖,有愛人有親情,就夠了,足夠了,此刻的包阿姨啊,你一定會贊同我這樣說吧?有一個新家的我,在另一個世界已經有了新家的劉文玉先生,您也會贊同我這樣說吧。
     
  在我們這個時代呼喚真詩好詩的時候,我們不得不為寫過真詩好詩的詩人劉文玉先生送行!!!
    
  許個愿吧,為這位文學老人,在心中。君子重諾。時日有待!!!
      
  詩人劉文玉先生安息!!!
            
  2008年9月23日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余情”
  ——為董存章老師送行
     
  7月1日的黃昏時刻,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中的話語斷斷續續,在哽咽和痛哭中,聽到“董存章老師今天去世了”的哭訴后,頓時心慌意亂,悲從心起。
     
  怎么可能呢?為董老師準備好的書籍和雜志就放在我的案前,想和董老師說的話已爛熟于胸,怎么轉眼間就陰陽相隔了呢?
     
  今年春分詩會的時候,靜海的一位詩友和我同桌交談,說聽董存章老師多次向她提到過我,當時我很感慨,“歲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屈指算來,和董存章老師大概有10多年沒有晤面了,于是詳細詢問董老師的狀況,靜海的詩友說,等過一段時間她接董老師去靜海,屆時讓我一同前往。我很愉快的接受了邀請,并告訴這位詩友,在靜海我負責全程接待董存章老師。這幾個月里,我幾乎每周都會想起聚會的事,可是一直沒有消息。就在一周前,我還在想,如果還沒有接到通知,我下周就打電話問一下靜海的詩友聚會的日期。結果竟是噩耗的消息。
      
  和董存章老師相識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那時我正青春年少,為詩狂熱得恨不得將天空也分成行寫滿漢字。一首習作《給媽媽》發表在《天津日報》農村版,是一位詩友推薦的。看到印有自己名字的樣報,那份驚喜不亞于現在的中百萬大獎的幸運者般的狂顛。后來朋友帶 著我去鞍山道上的《天津日報》社,我見到了我的處女作的發稿編輯,人到中年,體態有些發福,長得慈眉善目的董存章老師。
 
  董老師話不多,主要是詢問我的工作生活狀態,告訴我多讀書,并幾次提到孫犁先生,告訴我們要多讀經典作品。后來,只要去《天津日報》社辦事,就到董老師那坐上一會,聆聽恩師教誨。之所以稱為恩師,不僅僅因為他是我的編輯,更重要的是董老師給予我的信心。那時我正是懵懂少年,一天一個信仰,如果不是董老師的鼓勵和扶植,也許我和文學早就失之交臂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一個雨天,我去日報社辦事,正碰上到樓下送來訪作者的董存章老師,我們倆目光相碰的一剎那,董老師就指著他旁邊的兩位作者說:“廣才,這是你們北辰區的作者,你開車來了嗎?他們沒帶傘,你送他們回去吧”。
     
  我當時心里蹦出個詞:“好人啊,好編輯啊”。是啊,對每位來訪的作者,董老師都是像個老鄰居般的投入他的熱情,正如他的女婿說:“我岳父退休10多年了,每年都被各地的學生接走度假,不去人家可不高興呢”。
      
  讓我慚愧的是由于奔波于生活,竟有10多年沒有和董老師聯系。甚至連通信、打電話都不曾有過。但時常會想起這位總是笑瞇瞇的和藹“老頭兒”。
               
  2012年7月4日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只是遠行客
  ——悼念天津老詩人胡書千先生
     
  2013年4月24日上午11::00,我正在山西長治潞安煤礦采風。突接天津詩人盧瑞生電話:廣才,我和你說個事——胡書千老人走了。我知道你和胡老感情深,特意通告一下。
 
  有些慌亂。
    
  細了解得知:老人于2013日年4月21日晚18:20,因病醫治無效,在獻縣中醫院辭世,享年89歲。
    
  認識胡書千老人,是1987年的一個秋天。之前在《今晚報》副刊讀到過他的短詩。我的文學啟蒙老師宋乃謙老師這樣向我們介紹的:老胡寫了大半輩子詩,1954年在《工人日報》發表處女作后,長達十年沒有發表過作品,但創作從未間斷。哦,一位執著的老人。
     
  上世紀90年代初,胡書千老人在一宮文學社主持日常工作,我經常去參加他們組織的活動。最初的時候,老人經常問我:你寫詩你家里人知道嗎?他們支持不支持?老人問的次數多了,我就警覺起來:這是什么意思呢?我不適合寫作?天賦不夠?文化底子薄?這個問題我一直糾結于心。三年前我請老人和一些師長聚會的時候,老人回答了我多年的疑惑:我怕你半途而廢就可惜了。哦,一位有遠謀的老人。
      
  2009年,我執行主編《天津現當代詩選》,特意委托老人的外甥孫輩、詩人盧瑞生向老人約稿,我從老人幾十年創作的作品中選用了《假山印象》和《瓦工的兒子》。坦白的說,作為新中國第一批有著職業特征的“工人詩人”,胡書千老人在他的詩歌理想與詩歌創作中將“工人”與“詩人”雙重身份融合在一起,在“新民歌”運動的影響下老人曾經創作出很多兼具“古典”與“民歌”特點的分行的作品,他們那幾代詩人的詩歌具有特殊的歷史價值,這一點是要必須尊重的。
     
  《天津現當代詩選》出版后,老人專程打來電話,向我表示感謝。我說應該感謝您,您這么多年對詩歌的執著讓我們敬佩。我向老人征求對《天津現當代詩選》的意見。老人高門大嗓:“沒有意見,為我們這些“老家伙”“樹碑立傳”還能有嘛 意見。隨后便是朗朗的笑聲。哦,開明的老人。
      
  2012年的春節,我和《天津詩人》的部分編委給老人去拜年,看到已是米壽高齡的老人忙里忙外的樣子,看到老人簡樸得有些簡陋的房間,一陣陣酸楚襲上心頭:老人苦其一生,退休金不及他同齡人的四分之一;在工人文學社期間培養和扶植了無數文學青年,如今也都在別處熱鬧去了......
    
  從2011年開始,大概和胡老聚會了四次。我清楚的記得在一次聚會中,老人聽了我對所謂的“天津詩歌界”的狀況的看法后,老人對我說:廣才,別管那些,誰有幾把刷子我們心里都門兒清,你把《天津詩人》辦下去,能出滿20期,就是大功德。記得我當時表態: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我的目標是100期。如今《天津詩人》已出版了10期,推出了包括探花、溫度、馮蘆東、張彬、藍湖、劉萍等天津本土詩人在內的國內青年詩人,成為漢語詩歌界公認的中國重要詩歌刊物之一。我想,我做的這些也是胡書千老人所欣慰的。我的這份執著和堅守的原動力,我想是和胡書千老人有關的。
 
  最后一次和胡書千老人見面是2012年的5月份,在老人樓下的一家回民飯店,記得當時有宋乃謙、孫茂森、楊金錫、唐紹宗、傅國棟等師友。老人挨著我坐著,不時的給我夾菜、添酒,讓我坐立不安。2013年的春節,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去給老人拜年,老人在電話中說:心意到了就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惦記著我們。詩人劉槐傷知道胡書千老人仙逝的消息后,感慨的說:今年春節沒去拜年是個大錯誤。是啊,大錯誤,一個無法再彌補的錯誤。
     
  如果說錯誤的話,還有一條。我編輯的《天津詩人》已出版10期了,到現在為止沒有刊發過老人的作品。老人非常理解,而我總是像有個心事淤積在懷。2011年的時候,我向詩人、《天津工人報》專副刊部主任邵衡寧女士建議:像胡書千老人這樣的老一代詩人不能被遺忘,《天津工人報》是天津老一輩詩人重要的成長搖籃,應該推介一下,以褒獎這些執著于詩歌的老人們。邵衡寧大姐非常支持,很快在《天津工人報》推出了胡書千老人的詩歌作品,并為老人特批了稿酬,這件事在老一代天津詩人中引起巨大反響。
     
  一位詩人一生寫過多少詩歌并不重要;一位詩人的詩歌作品水準高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始終保持著一顆童心、一顆愛心、一顆尋常心。這些,胡書千老人做到了。2010年前后,我和天津魯藜研究會的同仁以及老人的親屬、詩人盧瑞生老兄談起為老人舉辦老人的詩歌紀念活動。我向老人表述:舉辦這次活動,最重要的意義在于您的詩歌精神,而不是世俗的那種利用詩歌謀什么虛名。老人還是始終堅持:沒有什么成績和好作品,不能搞。在2012年5月的那次聚會中,老人再一次提到這個話題,老人說:廣才,我有點活泛了,座談會的事回頭我們研究研究。由于我每天奔波忙碌,座談會的事一直沒有再操持。這也是我的一大遺憾。
      
  老人已遠行。一位半躬著腰,步履蹣跚,但精神炯碩,心里有愛、有詩的老人走了。

  我真希望您只是做一次遠行。
      
  在這個城市,我又少了一位可以傾訴的老人;詩壇從此也失去了一位純粹的歌者;人間,又少了一位好人。
   
  胡書千老人、胡大爺、詩人胡書千先生,祝您一路走好。
              
  2013年4月28日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胡書千(1924——2013.4.21),生于河北省河間市西張村。天津市作家協會會員、天津魯藜研究會會員。1944年來津進入工廠,解放后參加業務文化學習,從工人業余中學讀到業大。1980年從天津市色織一廠退休。1958年參加南開區文學創作組,并擔任南開文學社社委;1959年國慶節,作為南開區文學創作代表參加天津市文學界座談會;1961年加入天津工人文學社,擔任過天津工人文學社社委、副社長,1980年成為天津市作家協會會員。1954年在《工人日報》發表處女作,之后近十年沒有再發表作品。1963年以后陸續在《新晚報》《天津工人日報》《新港》《今晚報》《老年時報》發表作品,作品被收入《天津詩選(1949——1994)》《天津現當代詩選》等選本。著有詩文集《新繭集》《風雨拾穗》《生活歌謠小集》《胡桃曲》。

 

                    
  悼念詩人石冰
   
  和我同城的詩人石冰走了。
   
  在去年光安兄的詩歌研討會上還和她開玩笑呢!也就是在會后知道了她的病情,也和光安兄說起去醫院看看她,結果因一直忙碌未能成行。
  
  1987年——2013年,26年,是老相識了,經常打頭碰臉,和詩歌并無太多關系,緣于她的閨蜜古麗是我的好友,聚會、生日宴等等交集較多;緣于她幾次職場的領導或老板張雷、張政、沈來慶都是我多年的哥們兒,總是在他們的辦公室和她談笑風生。
    
  石冰走了。雖說不突然,但一想起來就黯然神傷:朗朗世界就沒容一位開朗、奔放、對生活充滿熱愛的女子更多的去享受它!
    
  生命。時間。有它多可怕的剖面。
    
  知道石冰遠行是在錫林郭勒草原和國內的幾位優秀的詩人評選2012中國好詩榜,手機QQ上的“天津作家協會QQ群”傳來噩耗。無淚無痛,心中卻發酸。一連十幾天,自覺不自覺的就想起石冰,想起奔波狀態下寫詩的石冰,想起平常大大咧咧、快人快語、熱情奔放的老大姐......
     
  一次次打開我編選的《天津詩人》2011年秋之卷、《天津現當代詩選》,重溫詩人的心靈獨語,更是萬千感慨(《天津現當代詩選》收入的石冰的作品是當初我一個字一個字打在電腦上的,恍若隔世!)。
    
  “遠方的一場大雪/正飄落在你必經的小路/想那蓄謀已久的精靈/緩慢遲疑/最終和你親密接觸/與你恬淡的神情/和接踵而來的惆悵/正面交鋒?(石冰《與遠方的同一時刻》。石冰,讀這樣的文字,在此刻讀這樣的分行的文字,叫我如何不心傷?!嗯,你是恬淡的,你與生命與生活甚至與死亡是正面交鋒過了的,你的勝利已在遠方,你的遠方有紛揚的雪花,落在你深情的眼睛里.....
     
  “盡管潮濕了太多過往的日子/卻把風情揮灑得淋漓盡致”(石冰《理念之外的美麗》)。這是你對自己的總結吧?我想是。盡管沒有在時空上淋漓盡致,但另一世界里那些潮濕已經被你擰干,干得甚至有些凄涼.....
      
“生命已經成為一種儀式/也許,欲語無言時/才是理念之外的美麗” (石冰《理念之外的美麗》)。欲語無言?是指彌留之際的自己,還是指心痛心酸的你的親人和朋友?
    
  石冰,如果有來世,我還和你相識,還和你同城,還和你擁有共同的朋友,你還寫你的詩,只是不要再奔波忙碌了,而我還編輯《天津詩人》,好嗎?其實,寫詩, 或做不做詩人真的不重要,最美好的事,是做一個詩做的人。石冰,你做到了。當我們所有的人認同這一點的時候,你卻離去了 ......
             
  2013年9月18日晨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悼王筠
   
  58歲的王筠走了 。
  
  人到中年,越發感到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縱著我們的命運。面對諸多變故,也只得聽之認之。就像20年前別友人還鄉時的感慨:人生,有時是送一送朋友,有時是被朋友送一送。
   
  在前不久和友人的一聚會中,談到中年以后常思考這樣的問題:誰死我去?我死誰來?

  可總是心有不甘,尤其是面對活得有楞有角總是勁兒勁兒的王筠突然地離去神傷不已。
    
  和王筠相識有26個年頭了。記憶的散片在不斷地拼接和他交往的點點滴滴,心頭的隱痛也是絲絲縷縷。
     
  那時的王筠風華正茂,而我還是懵懂少年。他談詩,總是眉飛色舞,表情很夸張,言語中我感受著詩歌在他心目的份量和神圣。我曾在多篇文章中提到天津本土發表詩歌陣地很有限,寫詩出身的作家王筠任主編的市紀委機關刊物《經緯線》每期堅持著刊發一兩首詩歌;王筠剛調去《黨風黨紀月報》的時候,我和他聊起家兄,聽著我家兄為家庭的付出和擔當時,他擊案而起:“就寫寫你大哥,題目就叫《大哥你好》;段華、馮昭在天津求學時,我多次分別帶著他倆去找王筠侃大山蹭他的酒喝,王筠也在段華、馮昭畢業分配時為他們找關系出謀劃策,段華和馮昭每談起和王筠的交往總是充滿敬意;在我創辦《天津詩人》詩刊的時候,約了文學界的一些朋友共同商議詩刊的名稱如何命名,王筠依舊是聚會的核心,當時他脫口而出:就叫《停詩房》,并進行詳盡的闡述和說明,說得眾人目瞪口呆;《天津詩人》創辦之后,或他邀我隨行漢沽,或我邀他去寧河會友,或一同陪著來津小住的段華歡聚,均是快活的日子;2012年以后的王筠突然一下子深沉起來起來,在我邀請他陪同泰華作家夢凌女士去大港采風時尤為明顯,寡言了許多,更多的是聆聽;2013年的秋天,王筠打來電話,說他的新著《侃齋志異》天津圖書大廈做簽售,邀我參加,因我正在江南采風不能前往,特委托青年作家安揚組織河北區作協的文友們去捧捧場。事后王筠來電話告訴我簽售很成功安揚他們很給力之類的話,并說等我回來一起喝茶。這是王筠第一次將喝酒說成喝茶,哎,茶還沒喝就這么涼了......和王筠的最后一次交集是2014年1月25日下午15:00左右,我剛參加為期2天半的天津市作家協會第四次代表大會,在回家的路上打電話給王筠閑聊了幾句。沒有想到兩天之后他就撒手人寰,那次通話竟是最后一次通話, 最后一次的交集.....
       
  一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就這么走了;渾身總有一股使不完的勁的漢子和我們陰陽兩相隔了;還想在影視業一展宏圖的作家就這樣抱憾而去了 .....
      
  就在我寫這篇文字的時候,接到馮昭短息:皈依弟子馮昭,將所誦金剛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大悲咒一部之功德,回向給天津的王筠老師,愿他離苦得樂,往生凈土,早凳佛地。
      
  哦,王筠兄,你化作青煙而去,來生會腳踏蓮花而來......
          
  2014年2月2日19:00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只是片段的崩潰
  ——悼劉雁鴻
     
  2014年3月14日上午10:43,收到羅怡微信留言:“羅老師,早上接到短信,雁鴻姐永遠的離開了我們,二月初八晚上走的”。緊接著羅怡發來雁鴻家屬的短信:“雁鴻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們,二月初八晚上走的,很安詳!感恩有這樣的緣分,愿你一生平安吉祥”!
    
  我呆坐在案前,大腦一片空白。
    
  回憶起和劉雁鴻有過的幾次交集的片段:第一次見到雁鴻時2012年7月8日下午兩點,河北區作家協會新會員見面會暨征文說明會上。事先安揚告訴我介紹一位愛好文學的女畫家來參會。由于時間匆忙沒有過多交流,劉雁鴻給我留下的印象是安靜、內斂、低調。這次會后劉雁鴻加我為QQ好友,并寄來她的征文作品,我給她提了修改意見。
     
  第二次見面是2012年8月1日上午,在武警二支隊禮堂舉行的“永存生命的記憶”詩歌朗誦會上,朗誦會結束后她找到我,說她送我兩幅畫,一幅是她畫的山水畫,一幅是他的老師、畫僧珠光法師的墨寶,并叮囑我珠光法師的畫一定自己收藏莫贈他人等等。午宴的時候我特意向雁鴻和她的愛人敬酒致謝,雁鴻反而一再說要感謝我,我看到了她滿臉的真誠。
      
  第三次見面是2012年10月19號晚,我接待泰華作家、畫家夢凌女士,約雁鴻來作陪。夢凌女士在文章中記述了和雁鴻見面時的情景:“當晚在一家飯館就餐,有緣認識警官武大哥和剛從北京回津的劉雁鴻。劉雁鴻清秀大方,讓我印象深刻。我們倆人以佛理佛教宗旨為主題作為話題,談得非常融洽、興奮。當時我拿兩個蘋果贈送予她,祝福她平安、吉祥,她非常高興。飯后我們四人合影留念。拖著月亮的尾巴回家。路上, 劉雁鴻爽朗地送我一串佛珠,據說這串佛珠來自海南,并已開光,讓我興奮整個晚上。回國后我們在網絡上亦有來往,成了好朋友。這是后話”。
      
  還有一次見面,是山西詩人衛志堅來津,雁鴻帶來一位她日照的女同鄉,記得雁鴻悄悄地去結帳,結果被我們一通批評,雁鴻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紅著臉,微笑不語。
 
  這是我和雁鴻屈指可數的四次晤面。
     
  還有一次交集,是2013年 8月26下午17:00,我從合肥抵達日照,順便給老家是日照的雁鴻撥了個電話,雁鴻告訴我她沒在日照,他的老師珠光法師正云游到此。說起來我和珠光法師很有緣分,也是巧合天定。當珠光法師趕到賓 館的時候,也是驚喜:他和接待我的當地作協主席、詩人白堊也是老朋友。
     
  后來和雁鴻在QQ里、電話中有過幾次對話,知道她常去北京。后來我和珠光法師通電話時才知道,雁鴻一直在北京做化療,并且在去年秋天珠光法師和我在津晤面前,雁鴻還特意叮囑珠光法師:“千萬不要告訴羅老師我在北京治病”。
     
  哎,自尊且固執的雁鴻。
     
  經歷了人生太多的凄風苦雨,我對朋友的定義也是固執的:不歷大事非朋友;相知相識十年以下非朋友。雁鴻這兩者均不具備,但我從內心里把她視為朋友:當她驚喜的告訴我——“我在霍春陽老師的畫室看到了《天津詩人》,霍老師說他每期都能收到,辦的挺好的”;當她看到我深夜還在線工作時會說:羅老師您還在編稿啊,要保重身體”,當我通知她參加活動時,要不就告訴我:我準時到,要么就說:“羅老師您好!我剛看到,在外去不了,怎么每次活動我都在外真是又錯過機會很想去梨木臺”.......不多的接觸,但總感覺很親切很熟悉,當面對雁鴻平和、安靜和溫婉的時刻。然而...... 天不假壽,斯人已逝,哀哉痛哉無奈哉。
      
  雁鴻你走了,我和朋友們會始終記得溫容悅色且平和秀麗的你,善藏才敏并德篤秉純的你;雁鴻你走了,我還能看到的是你的畫、你的詩文,我和你的親人朋友會看,甚至是悄悄地流著淚看。
   
  人生過半,也深知人生是總歸一抔土的歸宿,就是不知道是否真有另一個世界,如果有的話,那個世界我的熟人是越來越多了,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聽到來自那個世界的集合號,到那時,我會精神抖擻地和久別重逢的故友一一的熱烈握手,當然也包括你——劉雁鴻。
            
  2014年3月18日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劉雁鴻,(1971年——2014年)女,生于河北省圍場,筆名書含,山東日照市美術家協會會員,天津市河北區作家協會會員。自幼愛好文學,書畫,啟蒙于丁鴻雁,劉彥水老師的教導;2006年畢業于天津美院國畫系,師承閻秉會,霍春陽先生,研習古典山水,兼畫花鳥,作品多次參加展覽并發表國內報刊,入編多部典籍。

 
  
劉雁鴻贈我的畫作《垂釣圖》
   
  微笑著的您走了,剩下發呆的我
  悼楊克和
 
  2014年7月5日,從早上九點編稿直至下午13:00,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但還想堅持一會兒。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來自淄博的電話。是我的好兄弟、詩人高雷打來的,一上來就問《天津詩人》新一期出來沒有?克和兄的作品刊發出來沒有?我支吾著,隨口問了一句:克和兄還好嗎?我萬萬沒有想到聽到是一句平靜得直接可以把我拉到冰窟窿里般的回答:他走了。昨晚八點。
     
  我呆呆地舉著電話,自責、悲痛。克和兄和我胞兄同年,屬豬,1959年出生,年僅55歲。
 
  “楊克和曾供職淄博報業傳媒集團,淄博市作協副主席,淄博市青年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理事長。在幾十年的創作中,完成了大量的優秀文本,出版了八部文集,作品入選的文集無計其數。德藝雙馨的品格影響了為數眾多的詩人”,可稱得上是淄博的“詩歌教父”!
      
  寬厚仁義的克和兄一直為我所敬重。我和克和兄相識有8年,每次到淄博克和兄總是如親兄弟般的待我。2012年夏天,天津詩人劉槐傷去淄博公干,我一個電話打過去,克和兄和高雷非常熱情地接待了素未謀面的劉槐傷,劉槐傷每提及此事便感慨不已;我在編輯《天津詩人》2013夏之卷開卷欄目時,約克和兄為詩人王向峰寫篇評論,克和兄是我約的五位詩人評論家第一位交稿的;2013年4月《天津詩人》網開通時,克和兄以淄博市青年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的名義專程發來賀函:天津大港,必有大網。有朋姓羅,廣納英才。天下詩人,網羅其中!熱烈祝賀《天津詩人》網開通!
     
  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在淄博時,高雷告訴我克和兄身患癌癥,正在鄉下養病。我當即和高雷商量約克和兄一組稿在《天津詩人》開卷欄目推出。高雷很快就將稿子發給我,結果......創辦《天津詩人》詩刊以來,我近似苛刻地選稿已讓我得罪了很多人,這一次......
    
  高雷在電話中說:后悔有什么用?人已經走了,刊物出來了也看不到了。他在最后的時間里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詩歌上了......
    
  失語。面對高雷兄弟的話語我無言以對。
   
  對不起,克和大兄,我辜負了您,對不起,高雷我的好兄弟.....
   
  我什么也不想說,什么 也說不出來,給許煙華打電話,給撒容打電話,放下電話自言自語.....
   
  在百度搜索出我和克和兄的一張合影:是在去年春天淄博的筆會上,克和兄微笑著,我在發呆.....
    
  在我們呼喚好詩、好詩人的當下,不得不為一位好詩人送行,造物弄人啊!
   
  克和兄,抱歉了,我會以我的方式去彌補;克和兄,您走好,黃泉路遠,相會有期;克和兄,您熱愛的我們繼續熱愛,比如詩歌.....
   
  淄博從此無克和.....
   
  這個夏天,太冷.....
                   
  2014年7月4日于天津一番街寓所


     
  倔犟著詩歌一生的米斗老人走了
     
  2015年1月19日上午8:10,接到天津市作家協會副秘書長王忠琪老兄的電話,告知:老詩人米斗于2015年1月18日中午12點因病去逝。
     
  正掙扎在稿山之中本來就有些煩躁的我一下子更焦灼起來,給天津魯藜研究會創會會長王玉樹老人、《八小時以外》執行主編古麗等米斗的老朋友們致電,委托助手翻箱倒柜查到米斗老人給我的信件,從電腦中調出米斗老人的簡介,然后對著電腦屏幕發呆……
 
  往事歷歷在目,不斷回放:
      
  1988年春天,在天津第一工人文化宮工人文學社初識米斗老人,他談起詩來眉飛色舞,意氣風發,氣宇軒昂;
    
  1990年夏日,在時任北辰區文學社負責人滑富強先生的支持下,由我組織了90’天津當代詩歌大展,出版了專刊,并舉行了90’天津當代詩歌大展座談會。90’天津當代詩歌大展收入了天津詩人魯藜、閔人、柴德森、白金、陳茂欣、張雪杉、米斗、沙駝、海笛、伊蕾、蕭沉、伊邙、宋曙光、許向誠、王向峰、劉功業、包宏綸、羅廣才等老、中、青三代詩人的最新力作,被譽為是改革開放以后天津詩歌陣容最整齊的一次集體亮相,受到詩人們的好評;
 
  1990年10月1日上午,在天津小海地文化站,受米斗老人之邀,首次參加“昆侖詩社”的活動;
 
  1992年天津人民廣播電臺開辟了“詩人廣播沙龍”,作為特約嘉賓,我和詩人蕭沉、古麗分別主持了幾期節目,推介了“昆侖詩社”的青年詩人骨干如劉欣子、林高;
    
  2009年10月28日下午14:00,我陪同時任海關廣東分署人事處處長的詩人林高去看望米斗老人,林高憑著記憶引領我們找到了二十年前米斗先生的老宅。
    
  很震驚。剛剛出院的米斗老人的瘦削和記憶中的米斗老人判若兩人。真的,在大街上若相遇,肯定會擦肩而過的。林高端詳著二十年前的詩社活動照片,一副得意和滿足的樣子:那時候我的頭發還是滿密的噢。
     
  米斗先生語重心長,長在二十年的人生磨礪的每一個縫隙里:你們要好好聚會,能踩著我們過去最好。我們是歷史了,能活下去,也不會太長,但也不會痛痛快快地結束。你 們還要奮斗,我們這些往80走的人,還有太多的苦痛要去煎熬。我沒有想到,這一病,尿和大便不通,這種痛苦是必然的,只能個人去承擔。
 
  和米斗先生握手告別,心里一陣陣酸楚。
    
  林高一路地嘟囔,念叨著當年慕名拜訪昆侖詩社和米斗先生時的往事……
    
  2010年6月19日,《天津現當代詩選》首發式暨詩歌作品朗誦會成功舉行。在我的安排下,詩人沙駝、米斗歷史性的擁抱在了一起。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米斗老人在著名詩人魯藜的支持下創辦了昆侖詩社,團結和凝聚了天津一大批中青年詩人,后來沙駝先生和海笛先生編輯了二十余期《昆侖詩選》,在全市乃至全國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由于很多原因,兩位老人后來沒有了來往。《天津現當代詩選》首發式的當天兩位老人在我的力邀下,都來參加首發式的活動,共同見證天津詩歌的繁榮。在我的安排下,兩位老人擁抱、坐在一起親切交談。后來,沙駝家的大姐對我說:“我坐在兩位老人中間,輪流給他們夾菜,倆老頭挺高興的”。
 
  最后一次和米斗老人的交集是2012年1月27日,壬辰農歷大年初五。
     
  在那個有風的清晨,“破五”的鞭炮時不時侵入耳畔,且夾雜著刀子般的冷風,我攜《天津詩人》詩刊編輯部同仁給天津的老詩人胡書千、沙駝、米斗以及客居天津的老詩人李老鄉拜年。
    
  源于傳承、源于熱愛、源于對前輩的敬仰、源于詩歌的良心。
     
  中國新詩近百年歷史,沒有那些前輩詩人苦吟探求,也許我們的新詩還在半文不白中掙扎。
    
  《天津詩人》詩刊,不經意的擔當著一份使命:詩的文本創造、詩的尊貴和高尚。和那些“詩歌娛樂圈”遠離,和那些忙于炒作的“詩集首發式”、“作品研討會”遠離,《天津詩人》的同仁們在最接近地氣的民間,去表達他們的熱愛:
 
  黑色不代表死亡
  黑色也不等于邪惡
  黑色 是干涸的血
  黑色 是熄滅的燈
  黑色 是無限的宇宙
  黑色 是光明的使者
  我……我……
  我 贊 美 黑 色
  它給勞動者以寧靜
  它給虛偽的詩句以涂抹
  它給我 給我
 
  給我以思索

  ——節選米斗《我贊美黑色》
       
  米斗,1934年生于煙臺,原名:竇學魁,1949年加入青島文聯。1951年任《天津新生晚報》副刊編輯;1958年錯劃右派;1987年任天津印協會刊編委會副主任。同年5月31日與魯藜、沙駝、海笛、米斗等著名詩人和杜悅新、謝存禮等詩歌愛好者們,發起創立昆侖詩社,為第一任社長兼昆侖詩選主編。轉記見天津《新聞人》第二卷。
    
  雖然由于各種原因,昆侖詩社沒有堅持辦下來,但是,卻從昆侖詩社走出了田曉菲、羅廣才、劉小芃、古麗等一大批年輕的詩人。
     
  米斗先生對《天津詩人》同仁稱,“雖然身體不行了,但詩心還有,你們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前不久我看到同城詩人劉功業兄的一篇文章,得知功業兄在2014年10月中旬去看望過米斗老人。功業兄文章寫道:“他電話里說,給我帶幾本方格稿紙啊,我要寫詩”。
     
  寫詩的米斗老人走了,倔犟著詩歌一生的米斗老人走了……天津詩歌界又遠去了一位詩人的背影,我也因此平添了幾許哀傷和寂寞......
 
  2015年1月19日09:51匆匆于一番街寓所


     
          
  讓它發生
  ——追憶好友陳君
       
  2015年12月16日傍晚接到詩人慶軍電話,他試探著問我:“陳君是走了嗎?看朋友圈有人在傳”。
      
  剛才還發燙的大餅瞬間不再傳熱,一股寒流通透全身。我完全的和夜色融合,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不會是假的,只不過比我們預想的提前了太多太多。電話中在振良那證實了噩耗,在趙炎那里知道陳君辭世的大概時間:2015年12月16日凌晨四時許。
      
  難防無常!青年才俊陳君,壽不及四十,天也妒英才!
     
  生命歷程中,我們有太多未知的磨難、離別和變故,我們無法選擇,也只好“讓它發生”。人這一生,痛幾多?人這一生,歡樂幾多?走了。放下。悲痛和歡樂路徑幾乎合一:短暫。
 
  我們只能用淚水清洗淚水,用悲痛壓迫悲痛,在生死離別時刻。
     
  我和陳君曾多次開玩笑,稱我倆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而陳君卻總是吃很大虧的樣子,非要和我論叔侄,因為我是60后(1969),他是80后(1978),且言必稱:咱倆不是一代人。

  這一回,我和陳君真不是一代人了,你定格在還屬于青年范疇的37歲。把你和英年早逝這四個字聯系在一起,我,我們是多么的不情愿,然而,我還是要逼迫自己來回憶我們友誼的點點滴滴.......
      
  清楚的記得和陳君相識于2011年11月12日。那天是我們邀請當代著名詩人食指先生來津講學的日子。我的好兄弟王振良老弟向我推薦時任《渤海早報》出版部主任的陳君隨行報導。當時我并沒有計劃請媒體的朋友,所以也沒有和食指先生事先打招呼。當我向食指先生介紹陳君并說明要給他做專訪的時候,食指先生很激動:連連說:不好不好,不要采訪。當時我和陳君彼此很默契的對視了一下,然后很順從地接受了食指先生的“拒絕”。有著豐富媒體經驗的陳君默默的記錄著食指先生的講座筆記 ,然后又全程陪同,最后做了兩個專版,在食指先生認可后于講座后的第三天見報。
      
  報道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食指先生看到后,委托其夫人寒樂大姐發了個郵件給我,并讓我轉交陳君:
     
  看了廣才博客上轉載的2011年11月14日《渤海早報》的有關報道,有個情況須說明一下。《耐心地相信未來》文章基本屬實,題目尤其好。有一事覺不妥:在談諾亞方舟和大禹治水那段,我的話他沒有記全。實際情況是這樣的:1984-1986年之間,時在上海體育學校的張志平同志到我家來與我談,他查閱大量資料,感到遠古時期世界上幾乎同時發生水災,西方是諾亞方舟,中國出了大禹治水,我接著就說那西方講的就是科學技術,中國講的是因勢利導的思想方法,這一傳下來就幾千年。在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不能忘記張志平同志,因為當時我就感到他在世界思想認識論史上走在了我前面。天津給我們的印象正像我愛人翟寒樂說的:很實在,但有特點。我覺得這個評價是很對、很高的。辦報尤其如此。希望能將此信刊報,使大眾明了。
 
  正是覺得有必要,才寫此信,請廣才轉交陳君(《耐心地相信未來》。
 
  祝好!
  問大家好!
  食指2011/11/14
       
  當時我覺得很為難,怕陳君不好處理,比較糾結的將郵件發給陳君。陳君看到郵件后立即表示:來函照登。陳君在給我的復函中說:“我本是愛詩之人,能有幸拜會食指先生,激動至今。更盼有機會再見先生、把酒聆聽教誨。請兄轉達敬意”。看罷,我沉默不語,為天津這座城市還能有如此敬業、專業、有詩情的記者感到光榮、自豪和感動。
     
  是夜,看到《渤海早報》的電子版的“詩人食指來函照登”,親切、溫暖。
    
  也是2011年11月12日當天,我將我的好友、作家、《四面墻》的作者張春雷介紹給陳君,我和春雷都沒有想到,陳君一周后就派記者采訪了張春雷,并以《把污點變為墨跡》為題,以一個半版的版面在2012年2月20日刊出。
     
  后來彼此各自奔忙聯系很少。2013年前后,我突然接到陳君微信:廣才老師,您認識書法家多,我父親壽辰快到了,能否幫我找位書家討幅墨寶。我當時很詫異,已經擔任《渤海早報》副總編輯的他,竟然讓我為他尋字。當天下午我約陳君到我家樓下的肯德基小坐,才對陳君有了另一個層面的了解。我說的另一個層面是人們對媒體的人通常的理解:八面玲瓏、手眼通天。然而陳君不是。這位青年才俊從業以來一直從事一線報導和為財經類雜志撰寫專欄,有著極敏感的新聞人的擔當和敬業,只是不精于世故的應酬。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陳君經常出現在我組織的詩人筆會、書畫雅集等活動,并為詩人朵漁、書法家張長勇、作家滑富強等天津文學藝術界人士以及悼念書畫大師呂云所先生作了專題報導。曾親赴北京采訪首師大舉辦的“第三屆北京國際詩會和《2014中國詩歌排行榜》首發式所作的專題報導得到了首師大中國新詩研究中心及孫曉婭副主任和著名作家、《2014中國詩歌排行榜》主編邱華棟及詩人周瑟瑟等專家一致好評。陳君還在《渤海早報》2014年春節和清明節分別推出了四個整版主題詩歌作品。
      
  2015年5月,陳君患重疾住院治療。我去血液研究所看望他的時候,他還幽默了一把:“誰能想到得了這么高級的病”,“這個大夫太沒有職業道德,一股腦的將病情全告訴了我,讓我一點神秘感也沒有”。
     
  有一次,陳君在微信里對我說:“這幾天連續輸液、輸血還有些發燒。唉,沒辦法。
      
  2015年8月14日,陳君在微信里說:“我也寫了詩,您看看一位病中新聞人的表達”。
  讀過陳君的《疑城和傷城》之后,我震驚且感動。悲壯、鏗鏘、磅礴。雖然在技巧上和整體結構以及語言上有著硬傷,但這是有靈魂有擔當有正義感的人性表達!
      
  誰說天津是座心腸太硬骨頭太軟的城市?請大家聽一聽我們天津詩人陳君發出的聲音,是不是也在為你發出聲音……
     
  陳君,我們明年春天的約定已成泡影,我指望著你能成為天津優秀詩人的代表來傲視漢語詩歌界也成虛幻。
     
  此刻也許你已經知道另一個世界是什么樣子了,而我,因你的離去眼直臉燙心冷背涼。和你相識僅僅才四年的光景,可注定要用余生來紀念你,我的好兄弟。
     
  寫這篇小文讓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詞不達意、力所不逮。這畢竟是我被迫而為:不得不接受你遠行的事實;不得不記下你我的流水交情,不得不表達我內心的悲痛和絕望。
      
  兄弟,我前天已經編輯好了你的詩作,將刊發于《天津詩人》2016春之卷。
      
  兄弟,我和畫家谷軍、邢寶玉、張長勇在12月17日清晨清趕到北京,會合在京的林子薇、唐遜以及你的同事、友好一起為你送行。
 
  送這么熟悉的朋友遠行,心情冰火兩重!
     
  我們共同的兄長谷軍兄將你在住院期間發在微信朋友圈的詩詞用書法記錄下來,足足有二十多幅,你生前看到了一部分,你沒看到過的谷軍兄也帶來了。谷軍兄說:陳君在微信上發一首,我就發寫出來然后拍好照片發給他,就是想讓他開心”。
     
  瞻仰儀容時,《今晚報》報業集團總編輯劉鳳山兄控制不住痛失愛將的悲傷,搶步上前撲在你的遺體體上失聲痛哭;我始終強忍著,高仰頭,眼皮上挑,努力不讓淚水出眼窩。你的親人圍著你的遺體痛哭,很多人去摸你的臉,不舍之情洶涌。我猶豫了幾秒,也伸出手輕觸你的臉。一種透徹全身的冰涼頓時襲來。這時你的愛人劉暢邊哭邊呢喃:陳君,我們好日子還沒過夠,兒子那么可愛,你竟走了,你在那邊等我……我的臉頰瞬間濕潤,淚水奔涌。
      
  陳君,我的好兄弟,一場大火讓你憤怒成詩人,一場末病讓你羽化,《天津詩人》在秋天迎來了你,帶著火;《天津詩人》又將在春天將你種植,十個海子會復活,十個陳君也會,亦如你的陽光、才華、熱忱、激昂和忠誠,雖已沒,有余情.......
     
  陳君,西行路遠,西行冬暖,好兄弟,或早或晚我們會相聚。
      
  陳君兄弟,一路走好,通達般若。
      
  惟愿我的好兄弟在天飛虹,我等生者仰念且珍重。
 
  2015年12月16日22:10初稿
  2015年12月18日07:58定稿
 
  陳君(1978—2015.12.16 )出生于天津。天津《渤海早報》原副總編輯。作品散見于《天津詩人》《中國新聞周刊》《財經》等期刊。陳君于2002年加入《今晚報》社,曾擔任《今晚報》社出版部編輯,《渤海早報》出版中心副主任、主任、副總編輯,著有大量消息、通訊及評論,編輯了大量優秀版面,多次獲得中國新聞獎。主持《今晚報》著名國際評論專欄《陳君聊天下》在新聞界廣獲好評。主持渤海早報出版編輯工作期間,陳君以朗讀者為筆名寫了大量評論、隨筆,在讀者中產生廣泛影響。

 
 
  來源:羅廣才 微信公眾號
  作者:羅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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