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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清香

小滿一過,鄉村到處是香噴噴的,令人心曠神怡。
去田野里看看,一定有滿滿的收獲。田埂像無數的綠色綢帶飄在田間,錯落有致地排列,有時系成一個橢圓形,有時結成一個方形。腳踩著青草,似乎把青草的汁擠到水田里,染綠了秧苗。這時,一縷縷淡淡的清香氤氳。氣若游絲,猛吸一口,爽心潤肺,是一種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香氣。無邊的綠色在田野蕩漾,眸子里蓄滿了兩潭綠水。你看,白鷺輕巧地落在水田里,有時用嘴啄食,繼而振翮飛走;有時呈金雞獨立狀,忘情地吮吸綠色的芬芳。田藕開始了新的征程,有圓圓的荷葉在水面漂浮一個個綠色碟子;有尖尖的新荷兀自峭立,鶴立雞群般的樣子;有伸直荷梗舉著擎雨蓋。蜻蜓借著微風彈奏著一首首蓮之曲。幽幽的荷香若有若無,只有靈敏的鼻子才能捕捉得到。久居小城的我,來此散心,親近大自然,真的樂不思蜀了。
田畈的一個沖里是一小塊沼澤地,一簇簇綠吸引著我。走近一看,是菖蒲。一只只綠劍凜凜然地出鞘,像是出征的古代將士在莊嚴地宣誓。菖蒲生命力真是頑強,熬過了冬,經過了了春,在夏終于全面爆發,迅速地占領一方屬于它們的領地。它們肩并肩,手牽手,一排排,一列列,生機勃勃,氣勢不凡。一棵菖蒲大約有五到七根葉子齊刷刷地直立,似乎有刺破晴天的膽略和氣魄。我折一根葉子,葉的邊緣有刀的屬性和性格。折斷,再折斷,一股香氣涌出來,比秧苗的氣味要濃不少。
沼澤地的斜坡上長著許多艾葉,若不細看,還認為是芝麻桿子和野蒿子。一股清郁的蒿艾氣味,隱著淡淡的苦澀,飄入鼻孔,不禁讓人精神一振 。艾的味苦,是近似于草藥味道,一種不依不饒的濃烈和清涼,因此人稱苦艾。艾和菖蒲似乎是一對情侶,總是形影不離。一般有菖蒲的地方,在其周邊總能找到苦艾。也難怪,它們如漆似膠,讓人羨慕。端午節到了,它們又被一起插在家家戶戶的門旁邊。左門框插幾枝,右門框插幾枝,而且是成交叉狀,艾和菖蒲能頭碰頭,有交頸鴛鴦般的幸福。聽,風起,艾和菖蒲頻頻頷首,簌簌有聲,似乎是情人在竊竊私語。你從門中進去,清香飄逸,縈繞在你耳際。除了柔情似水的一面,艾和菖蒲還不忘擔任著消災避禍的功用,絲毫不比春節桃符的作用小。它們是軟刀子,表面溫柔,但內心卻有一股殺氣。
田野的南邊是一個山岡,人工整治成梯田,種植著許多茶樹。清明谷雨采摘的茶葉,早已在茶杯里旋轉升騰,清香醉倒了無數茶客。初夏,茶樹長勢茂盛,采摘時留下的傷口已經愈合。置身于茶壟間,濃郁的香氣彌漫,環繞我,包裹我,浸潤我,比喝茶更有味道,更有情致。
往左山坳是一大片樹林,從匝地的濃蔭可以判斷樹木的青翠欲滴。樟樹的翠蓋上開了許多細小的碎花,盡管不顯山露水,但有股樟腦的香味漫不經心地吐出。樟樹的前面是成片的紫薇,這是野紫薇,一簇簇的白色或白中泛灰的花朵沉甸甸地壓彎樹枝,有點像即將分娩的孕婦一樣,快撐不住了。嗬,不必擔心,那光滑的樹干使足勁,掙破了樹皮,也要挺直身子,確保花朵們的安全。花朵呢,也有情有義,知恩圖報,把淡淡的清香灑落,讓樹干吃飽,無饑餓之虞。我也占了光,可以免費啖食花香。
轉過紫薇林,是一條荊棘叢生的小徑。薔薇一朵朵鮮紅的花朵耀人眼目,仿佛是一塊綠色的絨毯上繡出的精美圖案。荊棘間還有幾支梔子花,有含苞未放,有開了兩三片的。野外生長的梔子花汲取天地之靈氣,比家養的更精神,更有活力。我鼻子湊近品咂,味道比家養的更醇正一些。這種香氣似乎更有穿透力,直達肺腑,令我神清氣爽,怡情悅性。梔子花對面是廣玉蘭,碩大的銀盞盛滿香氣,讓你未飲先醉。
在山間田野里走走,讓草木清香洗禮我的身心。聞著這些樸素的香味,恍惚間,我整個人羽化了,悠悠漾在綠意和香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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