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開往春天的慢火車

 

作者：贠靖

 

　　初春時節(jié)，一輛慢悠悠的綠皮火車穿梭在秦嶺深處的懸崖峭壁之間，帶著一臉新奇的人們一頭扎進春天的萬紫千紅里。它就是秦嶺6063次列車，又叫作“秦嶺小慢車”。

　　五十年代，寶成鐵路建成通車時，這輛綠皮火車便開始穿梭在秦嶺和大巴山深處，北起寶雞，途徑鳳縣，兩當(dāng)、徽縣、略陽，抵達四川廣元，一路穿隧道、過橋梁，成為大山深處連接外部的唯一交通工具。這趟車也是沿線老鄉(xiāng)出行、趕集、上學(xué)、探親的唯一交通工具。其車票極為便宜，六十年來票價幾乎沒有變過，全程350公里，往返23小時，票價二十一塊五毛錢，最低票價一塊錢。每年都是靠鐵路部門的扶持來維持著這列慢火車的運行。

　　今年正月，我慕名前往寶雞，專門去坐了一回“秦嶺小慢車”。

　　隨著一聲嘹亮的汽笛響起，一列僅有五節(jié)車廂的綠皮火車緩緩離開站臺，在秦巴山區(qū)的崇山峻嶺間歡快前行。

　　“秦嶺美秦嶺長秦嶺美景如畫廊，秦嶺美秦嶺長物華天寶譜華章，太白雪西岳山七十二峪水流長，啊大美秦嶺中國龍脈美名揚……高鐵飛馳向四方……大美秦嶺大愛無疆……”

　　陣陣優(yōu)美動聽的歌聲從車窗里飛出來，在山間久久回蕩。

　　車廂里掛著一串串紅彤彤的燈籠和中國結(jié)，車窗上貼著“兔年大吉”的剪紙窗花，整節(jié)車廂充滿了濃濃的年味。順著寬敞的車廂走過去，有三五成群的孩子扒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或圍坐在方桌前寫著作業(yè)，紅撲撲的臉蛋像綻開的花朵一般可愛。另一節(jié)車廂里，大人們瞅著車窗外閃過的一片翠綠或一團粉白，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閑篇打著麻將。不時有錦雞從草叢里飛起來，似乎要撲進車窗里來，引得車廂里一片尖叫和歡呼聲。

　　再往里走，有人在火車上趕起了大集，手里拎著桿秤，向車廂里的旅客推銷著山里產(chǎn)的年貨，有土豆，雞蛋，魔芋面皮、蕨根粉、臘腸、土蜂蜜、黃花菜等，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沿途不停地有人用方言打著招呼上車下車，歡聲笑語中充溢著鮮活的鄉(xiāng)土氣息。

　　有幾位剛上車的大嫂或坐或站，在車廂里拉著家常，做著針線活。也有人一邊擇著蔬菜，一邊聽列車員講著故事，興致勃勃地觀看著車廂內(nèi)的羌族服飾表演和漢服秀。

　　如今“秦嶺小慢車”已成為一趟開往春天的網(wǎng)紅車。盡管從西安到成都已開通了高鐵，每天發(fā)車二十多趟，車廂內(nèi)裝有空調(diào)，開有餐廳，車程也縮短到了三個多小時，人們中午可以在西安吃羊肉泡饃，下午在成都吃火鍋。但是很多人還是爭著搶著想要去坐一回慢火車，體驗一回作家杜鵬程筆下狂風(fēng)卷著雪片的靈官峽，感受一回詩人元稹筆下的“秦嶺高崔嵬，商山好顏色。”

　　“蜀山千丈雪，秦嶺萬重云。”巍巍大秦嶺，就像一位胸襟博大的智者，只有走近她，才能聆聽到她的心聲，于綿延千里莽莽蒼蒼的峰巒疊嶂中，感受到它所帶來的震撼之美、曠達之美。

　　汽笛聲中，火車徐徐啟動，穿過茫茫云海，駛進秦嶺的懷抱，穿行在連綿起伏的春天的花海里。黃的迎春花，紅的山茶花，不時掠過車窗，令人賞心悅目，一切煩惱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夏天，蒼松翠柏郁郁蔥蔥，習(xí)習(xí)涼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秋天，漫行秦嶺腹地，可以觀賞漫山遍野的紅葉，看層林盡染，享快意人生。眼前紅色、黃色、橙色、綠色交織在一起，宛如走進了一幅壯美的油彩畫。冬天穿過秦嶺主峰太白山，就一頭撲進了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里。

　　據(jù)說，在北京郊外的居庸關(guān)長城腳下，也有一條蜿蜒的鐵路線，沿途開滿了山桃花和杏花，每天有一趟列車緩緩穿過漫山遍野的花海，被稱為“開往春天的列車”。

　　我想，現(xiàn)在雖然生活節(jié)奏加快了，但是人們還是需要一趟開往春天的慢火車，一趟裝著集市，裝著吵吵嚷嚷的煙火氣，裝著濃濃的鄉(xiāng)愁的慢火車，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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