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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徹云霄的耳光

    在東北兵團的那段生活可謂“豐富多彩”,七十年代初,連隊經常搞大批判,“階級斗爭”常抓不懈,揪出一個“壞分子”就開一次批斗會。
那時,兵團連部禮堂主席臺上的天幕是一幅我畫的很大的毛主席像,主席像周邊畫著太陽光,光芒四射,很是壯觀。主席臺前過梁上方懸掛著“批判壞分子魏某某”的大幅橫標。
    那個年代,動不動上綱上線,人容易犯錯誤。說話辦事一不留神發個牢騷就有可能被批斗。對魏某某的批判就是個例子。后來據知情人講,畜牧排的老魏,有一次趕牛車拉水稻。興凱湖的秋天,天短夜長,一到下午四點多鐘天就黑了,車重路遠,車上又坐了幾個婦女。天冷人餓,婦女們一再催促老魏快走。老魏不是正經的把式兒,不會趕車,結果老魏連抽代打的忙活半天,牛也走不快。老魏心急,突發奇想,拽了一把稻草,點著了放到駕轅牛的屁股后。牛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著了,立刻狂奔起來。
    事后,有人不留神把這事當笑話講了出來,結果被一位政治敏感度非常之高的人向連領導匯報了。于是乎“上綱上線”——老魏被說成有意公開破壞勞動生產工具,干擾革命大方向,公然對抗毛主席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的指示,給革命生產帶來無可彌補的損失,在群眾中造成極壞的影響,等等,最終被定性為對社會不滿、有意搞破壞的壞分子。
    批判會一般都在連隊禮堂召開,沒有極特殊情況,連里的人是不得缺席的。會還沒開始,人們就早早來到這里,按各排順序坐好。這時,兩個身穿軍裝的青年人走上主席臺,一左一右站在毛主席畫像兩邊,據說是“為保衛毛主席的”。會場氣氛很神秘,每個人都能體會到那莊重、嚴肅的氛圍。主持人繃著臉,表情嚴肅,宣布會議開始。他一開口就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宣讀被批斗人的罪狀。說到激動處,突然大喊一聲:把壞分子魏某某押上來!只見兩個身穿綠軍裝的大漢押著老魏來到臺前。老魏站在那里,頭上戴著他那頂破狗皮帽子,眼睛紅紅的,一臉的沮喪和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著,是代表輪流發言,個個口誅筆伐,義正言辭,譴責老魏的“滔天罪行”。那時,最常用的詞如“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打倒魏某某!”“是可忍,孰不可忍!”……最讓我們不能忘記的是一個女生的發言:“這次批判會的勝利召開,是非常必要和非常及時的,大長了無產階級的志氣,大滅了資產階級的威風。這次對魏某某批判大會的勝利召開,給了一小撮壞分子、魏某某之流一記響徹云霄的耳光!”此言一出,臺下聽眾一片嘩然。這“耳光”也抽得太響了吧?拿什么打怎么打才能讓動靜“響徹云霄”啊?不過,在場的人們還是被“響徹云霄”的氣勢震撼了,覺得非常痛快有力!于是乎掌聲猛然響起……
    事情過去很多年了,至今想起那句話來我還是忍不住想笑。幾年前我們知青的一次聚會上,我還碰見了這位名聲“響徹云霄”的知青,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太婆了,早已沒有了當年的英姿與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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