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冰瀑

 

作者：吳澍

 

這是一個寒冷的日子，天空掛著薄薄的雲，不時有零星雪花落下來。冷風吹來，把地上的雪花吹起卷成白毛狀，時有時斷。按照慣例，大約每年這個時間，我都要回到故鄉郭爾羅斯松阿哩烏拉（松花江）左岸的那個村莊，祭奠先祖，看望親友。今年仍舊如斯，如期回到故鄉。

 

一

 

今年的雪稍大些，故鄉的山、故鄉的水被皚皚白雪覆蓋，一切仿佛被涂上銀灰色，眼前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冬日的故鄉一切都顯得異常靜穆，村里只是看到極少的車輛和行人，偶爾能夠見到農家煙囪飄起的炊煙。村子里肅靜極了。

祭祖后，弟弟邀請我去看冰瀑，他提議說，過去水泉的泉水從山崖上流下來，冬天結成冰，變成了冰瀑，上至崖頂，下至江面，特別壯觀。聽了弟弟的提議，我特別高興，欣然同意前往冰瀑處游覽。我十七歲離開故鄉，在外求學，工作以后回故鄉也是來去匆匆，對水泉冬季形成的冰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覺得有些奇妙，更有些想往，冰瀑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們乘車前行，穿過村子二公里許，眼前突然開闊了，這就是故鄉的母親河一一松阿哩烏拉。巳經冰封的松阿哩烏拉，停止了夏日的喧囂，冰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向遠方望去，白茫茫的冰雪王國，不染一塵。這是一條來自長白山的“天河“，滋潤著故鄉的土地，留在這里的曾有我童年時光和永恒記憶。

 

二

 

舉目遠眺，對岸丘陵綿亙曲折，向遠方延申，欲與天接，滿目銀白；向江左岸望去，覆蓋積雪的山崖向遠方迤邐而去，長約十余公里，高近百米。山崖裸露著巖石，大多是淡綠色的，一層壓著一層，隱約可見。崖下有江水流過，冬日冰結，春天冰融，寒暑易節，年年如斯，流淌過千古風雪。

因不知冰面薄厚情況，我們不敢冒然駕車在冰面上行駛。弟弟只好打電話請來熟悉江面情況的村民做向導，確保安全。不過十分鐘，熟悉江面情況的村民駕車趕來，弟弟向他說明情況，這位村民很熱情地當起了向導，駕車在前也引路，我們乘車跟在后邊。車輪下的江面時有積雪，時而是黑洞洞的冰層，雖然凍得很厚，我心里仍是忐忑。過了大約十分鐘，村民把車開到山崖下停下來，并下車招呼我們，我估計是到了有冰瀑的地方，我們乘車駛向了那個地方。

車停下后，我走下車來，眼前呈現出高高的山崖，只見樹叢之下有一條巨大的冰體從山崖上伸下來，直抵江面，在江面形成巨大的冰堆。目視這條巨大的冰體寬約六至七米，長約六十余米，呈潔白色，猶如一根巨大的冰柱矗立在山崖前。這就是家鄉的冰瀑，也是郭爾羅斯第一冰瀑。走進冰瀑，隱約聽到滴水聲，像鈴聲一樣清脆，這就是從山崖頂上流下來的泉水，敲擊巖石發出的聲響，清脆悅耳。這條冰瀑為我平生第一次所見，真為家鄉有這樣美麗的風影而贊嘆，而欣喜。不由得想起了詩詞達人王炳純先生所作《七絕.仙山冰瀑》描繪的情影：

 

銀河飛瀑灑寒冰，

老盡蒼潭厚欲崩。

那是來年春上水，

濤聲一落碧千層。

   

家鄉的冰瀑和仙山冰瀑如此異曲同工之妙，皆為大自然的造化，是送給人間最美麗的饋贈。

 

三

 

故鄉的冰瀑，是由山泉水凍結而成的奇妙景觀。原來山崖頂端有細泉幾眼，泉水從泉眼里汩汩而出，匯成一條小溪，溪水從山崖落下，形成瀑布。遇冷結冰，初始，水霧?朧，水汽凝成的冰花凍結在樹技上，形成“樹掛”，玲瓏惕透，冰清玉潔，奇妙無限；天漸冷，水結冰，水瀑成冰瀑，漸成奇觀。

回憶童年時光，在夏、秋兩季經常和伙伴們一起來此玩耍。當時，瀑布兩側生長著高大的柳樹、稠李樹等多種樹木，瀑布就隱藏在樹木之間，從崖頂傾泄而下的溪水砸在巖石上，淺起數不清的水珠，并發出“叮咚”的響聲。伙伴們在瀑布邊上爬上爬下，戲笑打鬧，快活極了。這個記憶永遠刻在腦海中，至今未能忘懷。冬季到來時，天氣嚴寒，伙伴們的興趣都在村前的小河上。在冰封的小河上蹬爬犁、打冰猴等，自然是不會到山泉處玩耍的，因而對故鄉的冰瀑沒有留下什么記憶。若非弟弟的建議，我還不知道故鄉的冬季還有如此美妙的景觀。

 

四

 

江面上的風顯得特別寒冷，在冰瀑前盤桓約半個小時左右，準備返回時，村民十分熱情邀請我們去他家做客，態度十分誠懇。溫暖的鄉音鄉情，讓我無法推卻，高興地來到村民家里。村民宰雞熱情地招待，讓我十分感動。

村民邀來童年的伙伴，共同飲酒暢談。席間提到故鄉的冰瀑時，伙伴們七嘴八舌，描述著冰瀑的變化。有的說，由于山崖頂端挖沙，山崖變矮了，有的泉眼被掩埋，瀑布的水沒有以前多了，冬天的冰瀑也小了很多；還有的說，不知道誰在什么時候把瀑布兩側的柳樹、稠李樹砍伐光了，沒有以前的氣勢了……。伙伴把環境的變化、冰瀑的變小歸結為挖沙所致、歸結為盲目地砍伐樹木所致。看來，村民們的生態保護意識在不斷增強，這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故鄉的冰瀑來源高山之水。的確，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泉水是在山崖的最高處流淌下來的。現在山崖的最高處已被挖沙者挖平，肆無忌憚地采挖沙石，破壞的是故鄉的美麗風景和生態環境，為此買單的是故鄉的父老鄉親，裝滿采挖者腰包的是白花花的銀子……！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故鄉的冰瀑是大自然的造化，是大自然饋贈給人們共享的福利，給人們以美感和愉悅。毀壞了就很難再恢復……愿家鄉的山泉水長流，冰瀑長在，愿家鄉的冰瀑美感長存！

 

2024年1月  寫于白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