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搬家了,再次將壓在柜子底部的陳年舊貨翻了又翻。那些躺在衣柜沉寂了多年的衣物,被我一次次的抖摟開又一件件將它們疊好放平整。其中,有一條艷麗的紅色長圍巾最惹人注目。多次的搬家中,那些舊衣服逐漸減少,但就這條顯得很土氣的長圍巾,我怎么也舍不得將它丟棄或送人。每次觸摸著它,那種充滿著親情的愛意就會涌上心頭。看著它,就想起在那艱難的歲月里,我的親人們,我的只有十一二歲的哥哥,為了我們的家,小小年紀就承受著本他不該承受的一切。
第一次搬家,我整理舊衣服時,從一大堆衣物中抽出那條紅色的長圍巾,習慣性地圍在頭上。走到鏡子跟前看著日漸衰老的自己,試圖從中找出青春時的影子。老公湊上前來;“都啥年代了,圍上這老土的東西顯擺臭美!。”我轉(zhuǎn)身瞥了丈夫一眼,將圍巾貼在了胸口。
這條圍巾年代是久遠了。但,就這條陪伴我度過了青春時代最美好時光的圍巾,是部隊服役的哥哥為我買的。為了買這條圍巾,他幾乎跑遍了陜西一座縣城的所有街道。最后在一家百貨商店選中了這款圍巾,排了近兩個小時的隊買到,然后轉(zhuǎn)交給一位回家探親的戰(zhàn)友。這位戰(zhàn)友回家后,步行六十多里的路程,才把它送到我的手上。當年,哥哥的戰(zhàn)友陳述完這一切過程,我從他手上接過圍巾,將它疊得平平整整放在枕頭邊,舍不得將其圍在頭上。閑暇時,我雙手捧起圍巾,貼在我光滑的面頰上,那毛茸茸的感覺讓我倍加珍愛來自親情間的關(guān)愛,更思念遠方的哥哥。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股來自親情間才有的那種溫暖。
注視著鮮艷的圍巾,我仿佛看到,在烈日的炙烤下疾步穿梭在大街上的哥哥消瘦的身影;看到了他清秀的臉龐流淌下的滴滴汗珠。
忘不了冰雪覆蓋寒風凜冽的那個冬日,我跟著哥哥去上學。看到別的女孩子們頭上的花圍巾,我羞澀的把媽媽圍在我頭上的那條破舊的咖啡色圍巾取下來塞到書包里。走在前面的哥哥回頭發(fā)現(xiàn)我凍得通紅的小臉,以為我的圍巾被風吹丟了,趕緊取下自己的帽子給我戴上,我用凍得發(fā)麻的手將帽子狠狠地甩在地上。放學回家,我哭著要母親給我買一條花圍巾。母親面帶難色呵斥我,訓我不懂事。我滿臉委屈的淚水流了下來,哭得傷心不止。在一邊做作業(yè)的哥哥默默地靠近我,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安慰我:“小妹聽話,明年我再長高點就能多掙工分,工分多了我們就不再是超支戶。等到明年過年,我一定給你買一條最花、最漂亮的新圍巾。”這樣許諾的話母親給我的已經(jīng)夠多了,漫長的明年又會是什么樣呢?
在大集體的生產(chǎn)隊,母親像上足了發(fā)條的機器不停地運轉(zhuǎn),一年四季從不間歇地面朝著黃土,背朝著藍天勞作,但還是掙不夠工分。正在上小學的哥哥,下午放學也要給生產(chǎn)隊放牛直到掌燈時分才能回家。即使這樣也難以改變我們一家是超支戶的現(xiàn)狀。要想分到一年的口糧,必須交錢。
為了減輕父母親的負擔,為了我和弟弟,哥哥初中畢業(yè)輟學務(wù)農(nóng)。那一年秋季征兵工作開始,哥哥聽到了好消息,只要他能入伍,可以享受到一個壯勞力在生產(chǎn)隊的最高工分。就這樣,還未滿十八歲的哥哥,身材又是那樣的瘦小單薄,為了誘人的優(yōu)厚報酬,遠離了父母,遠離了親人,應(yīng)征入伍,擔負起了家庭的責任。
我的哥哥為了家庭、為了弟妹,為了親情之間那份感人的愛,他所做出的犧牲,讓我今生難以忘記,也無法償還。就為了當初給小妹我的一句承諾,他從部隊發(fā)的每月八元的津貼費中,儉省節(jié)約積攢了一年,兌現(xiàn)了他的諾言,了卻了我的心愿。
人世間的親情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有時候更不是用物品所能掂量出輕重的。
如今,當我們都已人到中年,想起生活在異地的哥哥,身邊沒有更多親人的關(guān)懷,更加深了我對他深深的思念,時時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