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杯酒釋兵權的智謀

 

作者：郭松

 

公元960年正月初四，趙匡胤通過陳橋驛兵變奪取后周政權，當上皇帝，稱宋太祖。皇帝向來都對大臣有疑心，如果沒有絕對掌控的權力，誰都不敢放下心，宋太祖也是如此。

宋太祖上位不出半年，就有兩個節度使起兵反宋——四至六月，昭義節度使李筠起兵反宋；九至十一月，淮南節度使李重進起兵反宋。宋太祖親自出征，費很大勁才平定。有天他找趙普談話，說：“自從唐朝末年以來，換了五個朝代，沒完沒了地打仗，不知道死了多少老百姓。這到底是什么道理？”趙普說：“道理很簡單。國家混亂，毛病就出在藩鎮權力太大。如果把兵權集中到朝廷，天下就太平無事了?！彼翁孢B連點頭，贊賞趙普說得對。趙普又對宋太祖說：“禁軍大將石守信、王審琦兩人，兵權太大，還是把他們調離禁軍為好?！彼翁嬲f：“你放心，這兩人是我的老朋友，不會反叛我?！壁w普說：“我并不擔心他們叛變。但是依我看，這兩個人沒有統帥的才能，管不住下面的將士。有朝一日，下面的人鬧起事來，只怕他們也身不由己！”宋太祖拍拍額頭說：“幸虧你提醒?！?/p>

公元961年的一天，宋太祖在宮里舉行宴會，請石守信、王審琦等幾位老將喝酒。酒過幾巡，宋太祖命令在旁侍候的太監退出。他端起一杯酒，請大家干了杯，說：“我要不是有你們幫助，也不會有現在這個地位。但是你們哪里知道，做皇帝也有很大難處，還不如做個節度使自在。不瞞各位說，這一年來，我就沒有一夜睡過安穩覺?！笔匦诺热寺犃?，連忙問什么緣故。宋太祖說：“這還不明白？皇帝這個位子，誰不眼紅??？”石守信等聽出話音，連忙跪在地上說：“陛下為什么說這樣的話？現在天下已經安定了，誰還敢對陛下三心二意？”宋太祖搖搖頭說：“對你們幾位我還信不過？只怕你們的部下將士當中，有人貪圖富貴，把黃袍披在你們身上。你們想不干，能行嗎？”石守信等聽到這里，感覺大禍臨頭，連連磕頭，含著眼淚說：“我們都是粗人，沒想到這一點，請陛下指引一條出路?！彼翁嬲f：“我替你們著想，不如把兵權交出來，到地方上去做個閑官，買點田產房屋，給子孫留點家業，快快活活度個晚年。我和你們結為親家，彼此毫無猜疑，不是更好嗎？”石守信等齊聲說：“陛下給我們想得太周到了！”酒席一散，各自回家。第二天上朝，每人都遞上一份奏章，說自己年老多病，請求辭職。宋太祖立馬照準，收回他們的兵權，賞給他們一大筆財物，打發他們到各地做節度使。

杯酒釋兵權這件事是宋朝加強中央集權的重要手段，有人認為，幾乎所有的開國皇帝都會殺功臣，但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卻使用和平的辦法，不傷君臣和氣就解除了軍權的威脅，成功地防止了軍隊的政變，不失為一種安內方略。也有人認為，宋太祖是為鞏固中央政權，杯酒釋兵權有對內嚴防的作用，但在外患嚴重的形勢下，削奪將領兵權也削弱了作戰能力，皇帝直接掌握兵權，不懂軍事的文官控制軍隊，致使宋朝與遼、西夏、金的戰爭連連敗北，無力解決邊患。軍事積弱，還使兩宋亡于游牧民族；文官治軍的軍事制度，是為了消除藩鎮軍制，出發點是好的，結果是有成效的，思想也是先進的。與兩宋朝對峙的先是遼、夏，再是遼、金，最后是金、蒙，從作戰態勢來看，北宋面臨的是兩線作戰只能主守，更重要的是游牧民族勇猛強悍、靈活機動。

自古以來，奪取兵權是很困難的，都會有流血、有犧牲，在將領眼里，自己手里有兵權，是一種地位和保命的象征，怎么會輕易將兵權交出？而皇帝怎么允許動搖自己的皇位？宋太祖想出一種特殊的辦法，沒有以利刃相逼，也沒有流血和犧牲，就簡單地喝酒就把兵權奪了。宋太祖通過和平手段，解除了禁軍將領的兵權，讓兵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他改革禁軍組織結構，任命文官或者不知名的將領進入禁軍。五代藩鎮割據的問題至此解決，頻繁的黃袍加身的戲劇也結束，宋太祖環視四周，大事已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算不算智謀？表面上看似乎不算，在杯酒釋兵權之前，宋太祖掌握的禁軍實力最強，石守信、王申琦等的實力不足以抗衡宋太祖的禁軍。但隨著時間的慢慢拉長，他們的實力可能會超過宋太祖；宋太祖見慣了五代權臣謀朝篡位的把戲，未雨綢繆，提前將這種隱患消除。宋太祖還算是個厚道人，對自己的將領沒有趕盡殺絕，如果他采取血腥清洗的手段，石守信、王申琦等人也無力反抗。

宋太祖原是后周帝國的將軍，他能輕而易舉的建立宋帝國，一是后周皇帝年幼；二是他在后周的威望如日中天，況且他掌握著衛戍部隊；三是他的將領們心服口服地支持。宋太祖要奪取這些將領的軍權，只需要一道命令即可，或許有人反對，但不會輕易成事。宋太祖并沒有硬來，他要把可能出現的沖突和矛盾都化解掉，這個辦法就是示弱。他請將領吃飯，在飯局上把自己說成弱者，他愁眉苦臉地說，如今做了皇帝還不如做將軍快活。將領們詢問緣由，他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我是靠你們支持而發家，如果你們的部下也支持你們發家，怎么辦？我現在一點都不快樂，我焦慮、抑郁。你們難道不同情我？將領們看到皇上這情況，只好說，我們愿意讓皇上活得快樂點，放棄兵權。

宋太祖馬上從悲傷中蘇醒，和大家一醉方休。第二天，他的將領們把兵權交了出來。杯酒釋兵權的的道理是：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宋太祖本處于強勢，他的將軍們處于弱勢，他可以用強大的皇權剝奪他們的兵權。但是，這種硬碰硬，直來直去即使不搞出沖突，也不會皆大歡喜。況且，硬碰硬是需要用武力的，真正的高手是不用武力就把問題解決。宋太祖用的是反向思維：我處于強勢，但我反過來，把自己歸于弱勢，我活得不如以前開心，焦慮、抑郁，痛苦。我在你們面前弱勢后，處于弱勢的你們就成了強勢——因為你們，我才睡不著覺。強勢對于弱勢，大都有憐憫心。況且，宋太祖的這種弱勢并非真的弱勢，他的將軍們都明白，這是宋太祖的綿里藏針。

這就是“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通俗地說就是，當你處于強勢時，要示弱勢，示弱給他人看。當你強大卻示弱時，對方就會減少不如你的自卑感，從而有臺階下，愉快地接受你的條件。你各方面都比別人強，這當然是好事。但更好的事是，你要在某些方面示弱給他人，尋求他人的幫助。你的強大就成了弱小，和對方處于同一等級，從而拉近你們的關系。強者的示弱，不勉強，省力，在他人心中的剛強突然轉為柔弱，對方會將你看成是自己人；雖然明知對方的確強大，但表現出來的柔弱平衡了真正弱者的心理，強者的示弱才更被尊重，更有意義，也只有強者的示弱才有意義。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文120余篇，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