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11之后,我寫過一篇《當切·格瓦拉遭遇本拉登》的文章,本來是《大家》的專欄,后來轉到《花城》發表。《花城》主編田瑛說:此文會引起轟動,但歸于沉寂。現在拉登消失于大海,重讀十年前舊文,感概萬千。為便于網友閱讀,我將關鍵部分列于下,并補充拉登死亡的信息。
切·格瓦拉 本•拉登
出生貴族之家 生于富翁之家
離開祖國(阿根廷)參加革命 離開祖國(沙特)進行圣戰
國家銀行行長卻要取消貨幣 身為億萬富翁,救濟窮人
仇恨美國 “911”發動驚天恐怖襲擊
熱愛游擊戰 在阿富汗和美國人捉迷藏
被俘后被處死 在巴基斯坦被打死
死時39歲 死時53歲
死后30年發現遺體 骨灰投入大海
當切·格瓦拉遭遇上本 拉登
1.“9·11”與“紅色風暴”同時出爐
2001年的全國書市設在昆明,離昆明書市還有十幾天的時間,發生了驚世動天的“9·11”:恐怖分子劫持美國民航飛機撞塌了紐約的世貿大廈,一時間本·拉登的名字傳遍了世界的每—個角落。民航業蕭條,旅行每次選擇飛機都帶有“壯舉”性質。美國的阿富汗戰爭尚未打響,世貿大廈的驚魂未定,我在昆明書市上就看到了有關“9·11”事件的圖書征訂廣告,書名是《世紀恐怖——“9·11”大紀實》,短短的時間內便能出書,如此敏感,如此迅速,讓人感到中國的出版業的市場意識真的與國際接軌了。這本書當時是以中國工人出版社的名義,后來聽說這本書沒出成,但不久我在北京一家超市的書店里看到了另一本與此相似的圖書,這就是世界知識出版社2001年10月出版《一個人的戰爭——與本·拉丹面對面》。(以后簡稱《與本·拉丹面對面》本·拉丹是原書的用法,筆者習慣用法是本·拉登)。
這本書的作者叫金世勛,依我的猜測,該是個化名,或者是幾個人合起來的—個名字。諧音是“驚世訊”的意思,從文章的內容和文風來判斷,并不像出自一個人的手筆,雖然里面的內容基本上是摘摘抄抄,但摘抄也是能夠“摘抄”出“個人風格”的,且書前后內容相互重復,更說明是由幾個人拼貼而成的,屬于“集體創作”的成果。或許因為“集體創作”等于匿名,“著作者”連書名直接竊自林白的一部長篇小說。林白的《一個人的戰爭》是一本很有特點的長篇小說,但命運多舛,雖然幾易其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理想的出版社。這一次書名又“被襲”,不知道林白會不會將世界知識出版社告上法庭。我幾次與林白見面,都忘記告訴她這件抄襲書名的事,不知道她看到這本與她面對面的《一個人的戰爭》,會作何打算。
按照常理說,我不會購買這本書,這種應時而生的暢銷書基本都是垃圾,真正促使我購買此書的原因都是另外一本書,堪稱它姐妹書的《切·格瓦拉》,這就是劉智峰主編的、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觀察系列”之一的《切·格瓦拉:反響與爭鳴》,(以下簡稱《切·格瓦拉》)這本書的封面上廣告語是:“席卷中國社會、思想界的紅色風暴”,一看,像一本文學傳記,里面內容是話劇《切·格瓦拉》劇本及有關爭鳴資料的匯編。奇怪的是,《與本·拉丹面對面》和《切·格瓦拉》的封面居然驚人相似,仿佛出自一個人的手筆似的,大紅色的背景,黑色的頭像,白色的大標題,標題的字體和字號也驚人的雷同。
兩本不相關的書,出自不同的出版社,也出自不同的編輯,出自不同的美術設計,把它們放到一起,卻像是孿生兄弟似的,看上去像統一規劃的叢書,而且出版時間也非常接近,《切·格瓦拉》是9月份,而《—個人的戰爭——與本·拉丹面對面》是10月份,好像共同推出似的。這種奇異的巧合,吸引起我的閱讀興趣,我在那家超市里將它們同時買下,書店的老板給我打了八五折。
2.是什么讓老J 淚流滿面
新“切·格瓦拉熱”起于1997年,這一年是古巴革命家切·格瓦拉30周年的忌辰,更重要的是,他的骸骨在玻利維亞山區找到,1997年骸骨運抵古巴,全球文化界的“格瓦拉熱”也隨之興起。切·格瓦拉的名字曾經是革命的同義詞,這位“浪漫冒險家”、“紅色羅賓漢”、“共產主義的唐·詰訶德”、“塵世的耶穌”在他死去之后,就引起了全球的震動,西歐、北美的學生、工人高舉他的畫像游行,示威,與警察發生沖突,拉丁美洲的民族主義政治家和天主教會人士(包括天主教等)對他的崇敬頌揚,并為他祈禱,文化名流對他的歌頌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安赫爾·阿斯圖里亞斯稱他“體現了真正的浪漫主義,體現了壯烈的犧牲,這當然喚起了各個階級的同情”,而存在主義大師薩特則干脆說“切是我們時代十全十美的人物”。
雖然共產主義運動產生了許多杰出的人物,但被人們廣泛稱贊并經久不衰的人物似乎只有切·格瓦拉一個人,甚至連他的敵人也對他充滿敬佩。格瓦拉以人格的高尚強化了共產主義的理想的純潔,他是一個真正忘我的無私無畏的革命家。1997年春天,紐約的一家出版社出版了傳記《切·格瓦拉:革命生涯》,在美國和加拿大同時發行,稱為暢銷書,而他的骸骨的發現,似乎是他去世30周年紀念活動的一部分,要不怎么會如此巧合?
切•格瓦拉與中國的聯系也算得上源遠流長,1960年、1965年他兩次來到中國,受到了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等中國偉人的接見,他寫于戰爭間隙的《切在玻利維亞的日記》也在中國內部出版,在青年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和世界上的其他熱一樣要慢半拍一樣,中國的格瓦拉熱來得比國外要遲,它是由一部話劇掀起的。 2000年4月12日,由沈林、黃紅蘇、張廣天等主創的《切·格瓦拉》在北京人藝小劇場上演,引起了空前熱烈的反響。這部“以窮人的名義”創作上演的話劇獻詞是這樣寫道:
請相信這個因窮人的情誼而感動不已的人
請相信這個為窮人的祝福而跋涉不停的人
請相信這個為窮人的將來而告別過去的人
《切·格瓦拉》書的編者在“前言”中說,“格瓦拉”已經成了某種思想的象征、符號和媒介,觸及了中國社會正在面臨的精神敏感問題,譬如貧富的差異、階層的分化、權力的異化、官員的腐敗、精神的混亂、信仰的失落等等。于是,該劇就演變成了一場有某種指向的政治劇。應該說,話劇《切·格瓦拉》作為劇本和演出來說是完整的,它的臺詞和場景和格瓦拉精神乃至格瓦拉主義是非常吻合的,它的氣勢頗有些史詩劇的味道,甚至它的摧枯拉朽讓人想起了郭沫若的《鳳凰涅盤》。《切·格瓦拉》作為文學作品能引起如此激烈的沖突,很有些當初“傷痕文學”的味道。
遺憾的是我沒有能夠看到《切·格瓦拉》的演出,我們編輯部的老J是一個格瓦拉迷,他對格瓦拉的崇拜是源于對這出話劇的熱愛。老J看過好幾遍《切·格瓦拉》的演出,有一次邀我前去同看,因我臨時出差,錯過了最后一次觀賞這出話劇的機會。老J告訴我,那一次演出就是絕版了,因為《切·格瓦拉》劇組就解散了。我們編輯部被老J的熱情感染,每次聚餐,三杯酒下肚,老J就開始朗誦《切·格瓦拉》當中的臺詞,他聲音沙啞而高亢,經常朗誦的便是“啟航!啟航!”那一段,朗誦到動情處竟常眼噙淚花。老J曾經想在《中華文學選刊》上全文刊登《切·格瓦拉》的劇本,最后選登了他喜愛的幾段臺詞。在《切·格瓦拉》熱演的時間內,他激情澎湃,氣勢昂揚,鏗鏘有力,周圍吃飯的人常常被他精采的朗誦吸引。老J是一個充滿激情的理想主義者,他厭惡庸俗的世俗生活,后來受不了編輯部的瑣碎事務,離開了。他走后,我們經常想念他,想念他的朗誦和激情。 “9·11”之后,老J和《北京文學》的王童一起吃飯,兩人在對待美國的態度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王童的親美態度,讓老J極為憤怒,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一桌飯吃成了辯論賽。
老J是個好人,是什么讓這個硬漢子淚流滿面?
3.同樣的火焰同樣的天空
老J的故事更激起了我閱讀這兩本紅皮書的興趣,我直覺地發現切·格瓦拉和本·拉登身上一定有某種共同的氣質的相通,這也是兩本紅皮書采取紅、黑、白相同的設計風格的原因。紅色象征鮮血和火焰,黑色象征死亡,白色則象征圣潔。我通過列表的方式,將切·格瓦拉和本·拉登的出身、經歷、進行比較;
切·格瓦拉
出生貴族之家
離開祖國(阿根廷)參加革命
國家銀行行長卻要取消宣布貨幣
仇恨美國
熱愛游擊戰
被俘后被處死
死時39歲
死后30年發現遺體
本•拉丹
生于富翁之家
離開祖國(沙特)進行圣戰
身為億萬富翁,救濟窮人
2001年43歲
(全文收入《王干隨筆選》,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