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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歲的女人

(一)
 女人清秀瘦小,像極了紅樓夢中的黛玉。19歲嫁人,19歲生女,婆家自然不歡,更待不半星好了。男人外出徐州煤礦,留娘兒在家,柔弱年少,不免遭人欺辱,可悲,卻是自家親戚的淡漠和搶奪,說搶奪不過分。苦楚無處述,強忍而堅。背馱奶娃,下田勞作,忙時無熱飯剩湯下肚,大餓,鄰里乞憐母女,端菜面,充饑。奶少,女娃哭,女人就哭。
 農田耕作,家里內外,春種秋收,衣食住行,逼迫得心應手。寒來暑往,多少光陰在女人澀苦的淚中輾轉而去,那么久,那么遠,竟忘了那八仙桌上的煤油燈芯還未燃盡,那展開的信紙上的字跡還未風干。 夜抱緊了村莊,昏黃的顏色微醺著夜空,迷離冷清,任何一種曲調都能湊成凄涼,哀婉的旋律,碎了滿地的蒼涼,那散落指尖的情愫,悠長,悠長。女人守候了一個春又一個冬,就連那踏腳臺上的裂紋,青紅墻角上的野草,都在嘲笑著她,寄出的信件為何還未喚得男人的歸。 
 19歲稱之為女人,該!
(二)
 文人用“雅舍”來贊自己的陋室,分家時得來的破瓦房女人稱為“笑語斎”,不知為何。守著“ 笑語斎”的女人揉了一盆又一缸的青稞白面,賣了一季又一地的農田作物,養了一窩又一圈的白胖豬仔,終換得些錢作女娃的學費和修補房子用,余下的小心翼翼用盒子藏好,生怕遭了壞人的搶。古語云“怕什么來什么”,男人二哥的媳婦兒見不得別人一丁點的好。某天,手持竹棍,連哭帶罵的拉扯著過路的生人聽她說女人家養的那只會下蛋的雞是從她家偷來的,愣要奪了去;四弟家的那位,扯尖了骯臟的嗓子,一身顫抖的肥肉擺足了卑微的架勢,跟著胡亂說著“指不定那天就不是偷雞而是偷人了……”。女人終在沉默中爆發,揮拳直搗那瘋女人的腹部,隨后狂揪一把頭發,朝膝蓋上猛踢一腳,三人廝打在一團,幸虧鄰居拉勸。女人受傷了,也不哭,任天公的淚濕了身子,嘴里的齒破了唇……
 時間越發冗長,村頭的喇叭不知倦的唱著《東方紅》,在蟬鳴聲中,女人打著蒲扇靠著皂莢樹搖大了女娃,出落的水靈懂事,倒寬了女人的心。怎料那惡婆家的人卻偷了個空,連“笑語斎”也毀了去,料想被毀時定無凄慘之聲,如此,女人反覺輕快,此猶破釜沉舟,還了婆家的“債”,勇猛精進,一心向前。也有看熱鬧之人空言相慰,女人也不嫌惡,撿起磚瓦,重建了“笑語斎“——紅顏青瓦白璧。半拉著的斜陽給這屋涂了層秘密的黃,那么美,那么倔。
 這樣的女子稱為女人,配!
(三)
 女人越發睿智,懂得保護自己,撐起了這個家,也為女娃撐起了一片天,是的,女人就是女娃的天,無比溫暖堅毅的天。那寒冬背著一筐筐胡蘿卜下河的背景;賣豬結賬時為了幾十塊錢與買家爭鬧的場景;在二八杠自行車后座綁著大籃賣馓子的畫面都定格在那如花堅毅的年華當中,在女娃的心中抹不開,散不去……而后,女人承包豬場,販賣水果,搗騰開店……時間都在碎齒間過來了
 女人從不吝嗇對娃的教育, “自尊自愛,人窮志堅,與人為善,本分做人”的母訓,一直印在天邊云朵之上,抬頭可見。女兒上師范的學費,是女人厚著臉皮問娘家的哥借來的,自然少不了嫂子的臉色,鞠躬哈腰,好聽的話說了一籮又一筐。開學那天,女人沒去送行,家門口,墨色中,散著的發柔聲問道:“你怨我這母親么?“
 怎能。你是兒的天。最溫暖堅毅的天!
 ……
 一晃29年過去了,“ 笑語斎”仍在,紅顏青瓦白璧,屋里案上的香裊裊燃著青煙,端午的艾失去了水分,那三五牌的鐘,外表偶見斑駁印記,分秒不差的繼續著它的使命,渾厚的敲擊聲略顯沙啞,記載了它一生的功。
 女人姓郭,我稱她——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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