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的生活可謂豐富多彩。有時年輕人的想法卻也很有些怪異、荒誕,現在看來頗讓人難以理解。
興凱湖的夏天,七八月份,天氣也很炎熱。一天中午,收工回家的路上,由于頭天剛下過雨,路上十分泥濘,路邊蒿草叢生,長勢十分茂盛,我們踩在蔥郁的蒿草間,滑滑的,邊玩兒邊走也不覺得累??熳叩窖蛱枺ㄑ蛉Γr,路邊已無草可踩,羊號附近是很大一片雜草,我們順著路就走了進去。我雙腳剛剛趟進茂密的荒草,就聽“嗡”的一聲,眼前揚塵般地騰起一片蒼蠅——說是一片一點不夸張,老實講,從沒見過這么多蒼蠅,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只,見人來,受到驚擾,一下子飛的得無影無蹤。而我們同時感受到的,是迎面撲鼻而來的一股惡臭。我們心里一陣惡心,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只死羊,扭曲地躺在草叢中。
早就聽說過興凱湖有狼吃羊的事。但看這么大一只羊被狼啃吃成這樣,還是第一次。周邊的荒草被踐踏的東倒西歪,可見掠食者和被食者曾經經過相當慘烈的搏斗,鮮紅的血液還沒有完全凝固,可憐的羊還大睜著一只眼睛,透出驚恐與絕望,羊的肚子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被啃吃掉肉的肋骨一根根裸露著泛著慘白的光,內臟流散了一地,散發著沖鼻的腥臭味道??吹窖矍把芰艿囊荒唬竺鎺讉€人匆匆跑過。而我和一個黃姓同學卻有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想法,覺得這狼吃羊吃成這樣,太浪費了。
回到宿舍,吃完飯,我們還在聊著這件事,說來說去,還是覺得可惜了。
“哎,這狼為什么光吃五臟,怎么不吃肉???”
“大概是羊連皮帶肉不好嚼吧。”
“這羊讓狼吃成這樣,半半拉拉的,它晚上是不是還來接著吃?。俊?/span>
“有可能,我看那羊腿狼是不是沒動???哎——我說咱倆干脆把它弄回來,你看怎么樣?”
“好!就這么干!”
我倆于是開始準備,找了條繩子,帶上一把匕首。時間不長,我倆又回到了那片草叢。如同先前一樣,那一大群蒼蠅被驚走,我倆強忍著令人作嘔的腥臭,麻利地剝開羊皮,找到羊的后胯,開始用刀拆卸。由于不得要領,左削右轉,羊腿總也弄不下來。好在匕首十分鋒利,我倆累的滿頭大汗之后,終于把兩個羊腿都卸了下來。看著滿手的鮮血,我倆開懷大笑。
回到宿舍,大家午休還沒有結束。我們抓緊時間收拾干凈后,提著兩個大羊腿去食堂找人幫忙切成肉片。等下午收工回來之后,我們從食堂端回了兩大盆羊肉片,又順便“借”來了油、鹽、蔥、姜等佐料,找了一個炒菜的鐵鍋,把宿舍爐子的火生得旺旺的,開炒!肉還沒炒熟,香味就已經飄出了很遠。聞香而至的好友、同學,足足有二十幾位,有的拿來白酒,有的到連隊小賣部買來啤酒,加上當天食堂的飯菜,一大桌很是豐盛,大家高興得就像過年一樣,推杯換盞之后,大家開始閑侃,最感興趣的就是今天的爆炒羊肉,一是很長時間沒吃到羊肉了,二是這羊肉新鮮量又多,加上酒也夠,大家真是酒足飯飽吃了個不亦樂乎。那感覺,真是太棒了!
突然,有個天津來的知青問:“哎,這肉這么好,哪買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這時有人說是他倆——我和黃姓同學還真沒想到大家會問到這,也一時不知怎么說好。看到大家疑惑的目光,我只好推說:“朋友送的。”天津知青還是將信將疑:什么朋友???能送這么多肉?!此時,我已經回過神來,急中生智說道:“我三連有個朋友,正趕上殺羊,托他買的??傊?,這羊肉不會錯的。來吧,喝酒喝酒!”于是大家繼續說笑吃喝,情緒依舊。那天大家不僅喝得痛快,聊得更痛快!
這事過去已經好多年了,我們倆從未把這事說破。雖然那個年月環境比較特殊,但有的人可能仍然接受不了那種情況。那個時候生活過得還是比較清苦的,有肉吃自然是件很高興的事兒?;氐奖本┮院?,老同學老知青聚會,每每說起我和黃同學從狼嘴里爭肉的閑篇兒,大家仍然覺的還是那頓爆羊肉味兒正、火候好,吃了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