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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不只是記憶——電影《情書》賞析

 “親愛的藤井樹,你好嗎?我很好。”
 我想看過電影《情書》的觀眾,印象最深刻的莫過于這一句被奉為經典的臺詞了。
 我很好,我很好。這是對死者的寬慰,更多的是,大概是給了自己以昂首的姿態走下去的勇氣。
 有人說,這是一個關于愛情的故事。我卻將這其中的太多曲折定義為“念念不忘”。
 電影的劇情大致是這樣的:日本神戶某個飄雪的冬日,渡邊博子(中山美穗)在前未婚夫藤井樹的三周年祭日上又一次悲痛到不能自已。正因為無法抑制住對已逝戀人的思念,渡邊博子在其中學同學錄里發現“藤井樹” 在小樽市讀書時的地址時,依循著寄發了一封本以為是發往天國的情書。
 不想不久渡邊博子竟然收到署名為“藤井樹(中山美穗)”的回信,經過進一步了解,她知曉此藤井樹是一個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且還是男友藤井樹(柏原崇)少年時代的同班同學。為了多了解一些昔日戀人在中學時代的情況,渡邊博子開始與女性藤井樹書信往來。而藤井樹在不斷的回憶中,漸漸發現少年時代與她同名同姓的那個藤井樹曾對自己藏了一腔柔情。——引自豆瓣影評
 渡邊博子深愛著藤井樹,即使是在他逝世三年后也一直對他念念不忘,不能坦然面對他早已離去的事實,也不能去接受藤井樹的好朋友秋葉先生對他的愛意。這樣的愛戀,濃烈如酒,深沉熱烈。她在念念不忘的感情的驅使下寄出了一封飛往天國的情書,卻陰差陽錯下寄到了與藤井樹先生同名同姓的他的高中同學藤井樹小姐的手中。
 于是故事就這樣奇妙的開始了。兩個人關于一個人的回憶。就像在古舊城墻上一層層剝落的泥土,洞穿了回憶的圍城,觀眾也隨著電影情節的發展一步步踏上了關于藤井樹的回憶的奇妙旅程中。 
 回憶漸進,我們可以看到。對于渡邊博子小姐而言,藤井樹先生是一段心痛的愛戀。她曾堅信他跟她說過的,她是他的初戀,最念念不忘的愛。到后來,她也成為了他的未婚妻,將與他白頭偕老的人。可她卻在他意外過世的三年后無意間得知了那個秘密,她是因為長得太像他真正念念不忘的初戀才受到垂青,與他開始一段美好的感情。
 對于逝者的欺騙,她傷心之余卻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去指責埋怨,但同時因為她對于藤井樹先生割舍不掉的感情,讓她迫切地希望通過藤井樹小姐了解她不曾觸及的讓藤井樹先生念念不忘的過往。
 而對于藤井樹小姐而言,藤井樹先生只是她人生旅途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要不是渡邊博子小姐意外的來信,她大概根本不會在那么久遠的時光后還能清晰地將他記起。甚至對她來說,在她的記憶里,藤井樹先生扮演的是一個有些討厭的角色。因為同名同姓又同班的緣故,給她的生活帶來不少的麻煩。像是受同學八卦、捉弄,莫名其妙地被要求去幫暗戀藤井樹先生的女生“牽線搭橋”。還有在與藤井樹先生一起做圖書館管理員期間非常不能理解他這種奇葩的人種種不同尋常的舉動。總而言之,關于藤井樹先生的回憶,絕對算不上美好,更沒有什么值得紀念的。
 有人說,年少時的愛戀之所以美好便在于它的青澀,隱晦,曖昧不清。在電影的結尾,藤井樹小姐通過那群可愛的高中女生“尋找藤井樹”的游戲,在那張多年之前那個叫藤井樹的少年寫有“藤井樹”的書簽背面看到了他畫下的她的畫像。于是一切便了然于心了,原來在他波瀾不驚的外表下隱藏了一顆洶涌澎湃的心,是他木訥羞澀的性格所無法向同樣內斂羞澀的她言說的愛戀。在分別很久之后,他遇到了一個眉眼神態都極像她的女子,于是他便固執地認為這是上天賜給他的際遇,是與他所錯失的無法挽回的初戀愛的久別重逢。親愛的藤井樹,你好嗎?在時光的洪荒里,我依然記得你,在另一個溫婉的女子渡邊博子身上找到了你。“親愛的渡邊博子小姐,因為我實在是太害羞了,所以我沒有把這封信寄出去。”回憶到此戛然而止,感情卻如醇酒般無限綿長。
 但渡邊博子畢竟不是藤井樹小姐,雖說外表相似,但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情,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到最后,藤井樹先生也沒能達成對博子小姐的承諾,在新婚之前的一次登山中永遠的沉睡在了茫茫雪山之下。這一場意外,也是分別很久的藤井樹小姐一無所知的。回憶終結之后,渡邊博子小姐在秋葉先生的悉心寬慰之下慢慢決心放下那些過往的糾纏開始全新的生活。她來到了埋葬藤井樹先生的那座雪山,不顧一切地奔向雪地,聲嘶力竭地對著霧氣繚繞的雪山吶喊:“親愛的藤井樹,你好嗎?你好嗎?你好嗎?……我很好,我很好,我真的很好……”這一次,是真的可以坦然地放下,坦蕩地轉身了。在時過境遷之后,你會以最美好的姿態活在我最深的記憶里。
 藤井樹小姐也隨著回憶漸漸地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的匣子。她大概或許可能是明白了什么吧。久治不愈的感冒讓她的病情急劇惡化為肺炎,冰天雪地阻隔了她前往醫院的道路。而我們都知道的,在她的高中時候,她的父親也是因為肺炎送治不及時而過世。喪期藤井樹先生的拜訪也是她今生與他最后一次見面。生命危在旦夕,媽媽和爺爺都心急如焚。我們觀眾的心也被撕扯著,眼前似乎有無數有關于生死掙扎的畫面在交疊。最終,在年邁的爺爺的堅持與努力下,藤井樹小姐終于在四十分鐘內穿越冰雪線的封鎖及時送到了醫院。在雪后初晴的早晨,一米陽光照進陰暗的病房,剛剛蘇醒過來的藤井樹小姐看了看身旁因勞累過度而暈倒的爺爺,在她迎接新生的第一刻,想起了那個在她生命中匆匆走過的少年,輕輕地呼喚:“親愛的藤井樹,你好嗎?我很好。你好嗎?我很好……”。其實,親愛的藤井樹,我一直記得風吹起窗簾,你低著頭靠在窗邊悠悠地吹著口琴的樣子,仿佛在訴說著“long long ago……”的故事。還有你在那么多的書簽上寫下的你我共同的名字——“藤井樹”,久遠而美好的寓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對你的那一些情感,實際上是被陌生人博子小姐喚醒,就好像窗臺上那些細碎的灰塵,被撣起之后,在光影里急速起舞,即使重新沉淀回歸平靜卻再也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回憶洶涌過后,才明了,其實,你,一直都活在我心海。
 電影就在這里達到了高潮,皚皚白雪中,在雪地里奔跑呼喊的渡邊博子與躺在病床上望著窗外白雪的藤井樹的身影與聲音反復交替重疊,不算壯麗的景象,卻讓觀眾的心緒如海嘯般澎湃,無法言說的心境,卻感同身受,唏噓不已。
 也許我們在觀影時的感情基調在電影一開始就被這漫天的雪所感染。純白的世界,純潔的情感,純粹的心境。始終相信,當兩個相似的人相遇的時候,從他們的手心會傳出最真摯的溫暖,就像黃昏里的最后一束陽光,以磅礴的姿態籠罩了小樽的冰雪,給回憶帶來寧靜的純白。無論你是二七芳華還是兩鬢斑白,都會被這個電影中一些細膩而溫暖的記憶與情感所打動。沒有曲折虐心的劇情,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沒有海誓山盟的承諾,卻如一股清流緩緩輕輕地滌蕩你的心間,感慨良多,唏噓不已。
 年少時的愛,清澈得不沾染任何塵雜,純凈如雪,深遠若天際。如果不去深究,或許我們永遠也不會如此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別人的心中,究竟會是怎樣的位置。能夠記住的,或許只有窗前那恍惚的身影,靜默的臉頰,或許只有那點點滴滴的荒唐的片段,以及百轉千回的細密情懷。寂靜而坦然地走向訣別,就像藤井樹騎著單車消失在小樽的街道,沒有背負絲毫的哀痛。
 博子濃烈的熱愛,藤井樹先生青澀的暗戀。曾因羞澀而錯失,最后如何熱烈也終究沒能留住。無法輕易抹去這層悲傷的特質,卻背負著那些徒勞的愛各自趕路開始了新的旅程。
 徒勞無果?也許吧。但我分明看到聽到感受到有一些閃閃發光的東西留存下來了。不可磨滅,永不止息。
 有些故事,只適合存在于記憶里,無法將它曝之于外,細細言說。但那些溫暖,那些曾經用心付出,用力活過的證據,卻不只是記憶。
 “親愛的藤井樹,你好嗎?我很好。”
 內斂羞澀如你我。
 記得要忘記,記得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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