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六月詩札
 
 
1·聽鳥語，看落花，離開或者遺忘
 
必定還有風(fēng)聲，在不遠處回旋
無論是否被允許
只順從一條河流的走向
 
我終于確信了那些鳥語
每一朵花兒都用身體破開內(nèi)心的鮮艷
而我要說的是，大愛無形
它已適應(yīng)了時間這個最大的容器
在多年以后，歷經(jīng)滄桑的事物都已淡去
我開始緬懷的，或許是另外的景象
 
是的，所謂的落花流水
正如每一個夢的離開
都會騰出更大的空間，用于遺忘
世相的浮華，其實無須感慨
我只是聽到了那些鳥語
破開了更多寂寞，一聲比一聲嘹亮
 
2016.6.3
 
 
2·閩南小夜曲
 
一個人的深夜，咖啡般純粹
不加糖
 
燈，一盞一盞地熄滅了
清靜無為多好，氣沉丹田多好
我就喜歡享受這樣的
孤寂
 
尤其是，當(dāng)我們相忘于江湖
那些軟軟的光陰的藤蔓
開始在閩南顫栗著
發(fā)出歡快的呻吟和喘息
 
2016.6.4
 
 
3·備胎
 
爆了
之后才得以出場
仿佛突如其來的愛情
在適當(dāng)?shù)臅r間，適當(dāng)?shù)奈恢?br /> 像半路夫妻
押上了韻
 
被閑置的
猴年馬月的生還者
甚至沒有期待，沒有念想
只是不卑不亢地守望
在意外的瞬間
替代了過往的灰燼
 
2016.6.6
 
 
4·新霸王別姬
 
在東山島，與朋友們
煮酒論英雄。順便也談?wù)?br /> 我的江山
 
那些相思樹，那些波浪
還有風(fēng)干的巴郎魚
以及比海水更咸的聚散離合
額頭上多出來的山川
閃著六月的光澤
在落日的輕撫下仿若一個心懷故國的人
我終于還是沒忍住
把自己想象成為當(dāng)年的
霸
王
 
我這樣想的時候，大約是醉了
世界開始傾斜
仿佛我的江山在搖晃
我與愛姬也很快就分別了
她遠去的背影，飛快
神話般地，長出了翅膀
 
2016.6.13.于東山島金沙大酒店
 
 
5·穿過一座島
 
或許再穿過一座島，我會把自己
安放于一片波浪
讓前世踴躍的欲望
多出幾分曲線
耐人尋味的，那些突如其來的潮水
翻騰著時光的幻象
虛張聲勢，卻不僅因為空曠
 
我只能故作鎮(zhèn)定，一生
就像一座淪陷的孤島，四顧茫然
 
大海之大，深不可測的洶涌
是一碰即碎的蔚藍
除了島，我沒別的地方可以逗留
無數(shù)過客已奔向遠方
而我穿過一座島，只為尋找墓床
把自己安放于一片波浪
 
2016.6.13.于東山島澳角村
 
 
6·大海是塵世的最后一道風(fēng)景
 
面朝大海，曾經(jīng)的遼闊依舊遼闊
我卻不敢隨意張開胸懷
那些破碎的浪花，已先于我
回到命里
 
說到春暖花開，其實
就像還原一個人生活里的悲欣交集
我只是癡癡地等待著
有人在天涯海角指認出我的前生
如浪潮，每一次離去與回返
只為卸下思念，卸下牽掛，愛和記憶
 
我相信，大海是塵世的最后一道風(fēng)景
我將從此成為順流而下的漂泊者
有一段舒緩的時光悠悠流過
另一種內(nèi)心的澎湃卻拍岸而起
 
2016.6.14
 
 
7·嗨，歐洲杯
 
曾經(jīng)假設(shè)，把自己從人群中拔出
卻突然感到兩腳空虛
沒有支點，讓靈魂附體
 
無限伸展的激情
終是飽含傷痛的經(jīng)歷
熱血奔流萬千溝壑
仿佛由于本能，而不是
對于生命的狹路相逢，或焦慮
 
但必須允許足球
制造出某些艱險與事端
如同我偶遇一首富有意味的詩
白紙上走過了黑色的詞語
 
2016.6.15
 
 
8·雨花帖
 
雨落在花瓣上的聲音
是古詩里營造出來的浪漫
一種很美的憂郁
雖然那掩飾了許久的一絲沖動
如愛情，有迷醉的想象
時斷，時續(xù)
在時光的流逝中，點點滴滴侵入骨髓
仿佛用盡了我們
半生的絕望
 
2016.6.19
 
 
9·半截夢境
 
好不容易，款款而來的你
成為了我的半截夢境
另外那半截，不見蹤影
 
風(fēng)吹著我的少年，像只鳥兒
越過天命去了異鄉(xiāng)
 
而傷悲居然這么真實
我相信你的努力也是徒勞
鳥兒雖然只是比喻，卻掀動了
一陣風(fēng)，仿佛一把快刀
正好削去半截夢境
 
2016.6.21
 
 
10·一念之間的中年
 
當(dāng)我們習(xí)慣沉默，像中年
掩飾或者忍受了欲望的微焰
被水潑過，萌生一種罕見的安詳
在靜止下來的光線里，回首
眺望著灰塵落下又飛起
而你恰到好處的笑，暗香浮動
折射出了，最初的純真
 
比所有的蔚藍更深一些，偶爾
我會發(fā)現(xiàn)自己反復(fù)的陳述
無論如何，都不能
追上那些路過的人與事物
甚至，也無法撫慰年輕時的夢想
 
最透徹的，是體內(nèi)的風(fēng)濕
疼痛或深愛，只在一念之間
 
2016.6.23
 
 
11·我穿行于月光下的肉體
 
所有等待，都將歸于虛無
背影漸行漸遠，痛是一種深愛
是那念想
未能在更早的時候，隱入黑暗
 
仿佛我夜夜丈量的頹廢
高處不勝寒
萬古如新，亦如舊
舉杯，對影，讓幻象殿后
讓所有沐浴者
一洗了之，成為遺忘
 
如果我還活著，如果還有明天
我穿行于月光下的肉體
定然融合了你的冷艷，氣味和方向
在質(zhì)地微涼的苦心里，研磨信仰
并且，為靈魂卸下思想的重量
 
2016.6.24
 
 
12·孤獨者的背影
 
傲骨在血液里敲鐘
我在夕陽下獨自揮別
漸漸地，暮色埋掉遠處的山巒
幾行破詩
埋掉了我虛無的一生
再回首
天地已越來越空曠
一些虛弱的詞語，簡單而寂靜
仿若孤獨者的背影，晃蕩著
剝離了內(nèi)心更深的憂郁
 
2016.6.26
 
 
13·如你所知
 
如你所知，那些漸次舒展的事物
像盤旋頭頂?shù)暮Z還休
我統(tǒng)領(lǐng)的花兒朵朵縱情恣意
以水仙為例，穿透風(fēng)骨，別看我
我是一個沒有背影的人
天生就這樣，喜歡掩埋自己
即便是愛情用舊了，也不留下痕跡
 
我的冷漠，是恰到好處的消解
在世事的繁雜里，獨享清凈
我喜歡及時行樂，我堅守簡約主義
那一切的一切，如你所知
如那些漸次舒展的事物
只因我的凝視，顯得荒唐而多余
 
2016.6.26
 
 
14·在嗎？
 
衰敗的河流已然收縮自身
如水，瀕臨虛脫的循環(huán)
背叛了返照的回光
 
而我通過比喻來轉(zhuǎn)移自己
請別問我：在嗎？
其實在或不在
你的套路總會讓人措手不及
 
那情境
是我被逼到了某個墻角
左一拳，右一拳
中間一拳，更是不留余地
 
而你依舊不停地出招：在嗎？
如同小于孤獨的，人類的焦慮
咄咄逼人的追問，綿延不絕
最終任性地，錘煉成為生命的警句
 
2016.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