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札

遠人/文
 
 
01
 
有人
在深夜的街上走
不知道他從哪里來
也不知他要到哪里去
 
我只聽見他的腳步
如此粗暴地
干涉我對世界的偷聽
 
02
 
樹葉一片片掉光
剩下的只是枝丫
它們交錯搭成
讓月亮進來的巢
 
03
 
一只鳥飛走了
然后是另一只
我思索著它們
究竟要去哪里
 
天空一成不變
一只一只鳥
改變著天空
到最后，改變我
 
04
 
我把閱讀這顆石子
丟入深夜
一圈漣漪
帶我到很遠的地方
森林、峽谷、群山
它們又從容不迫
回到我的床頭和燈下
 
05
 
草原。一個深夜
四周的馬匹像石頭
一塊一塊隆起
牧民告訴我
馬匹，都站著睡覺
在我體內，一股驚訝
從躺臥里站了起來
 
06
 
歷史永遠不會出錯
它把發生的一切
編成一根巧妙的繩索
閱讀者，感到脖子被勒緊
感到自己很難呼吸
 
但歷史并沒有出錯
 
07
 
我愛你。一句普通的話
我只對七十億人中的
一個人說。因為只有
七十億人中的一個人
讓我發現
這世界最奇異的美
 
08
 
整個白天，陽光都在
敲打著墻壁
 
墻壁并不打開自己
第二天，陽光又來敲打
 
我目睹整個過程
像目睹世界的某個荒謬
 
但荒謬一直存在
我也沒見過不需要荒謬的世界
 
09
 
在去年游歷過的地方
我感到某些變化
但我說不出是什么變化
 
我不禁回想我去年的樣子
我忽然體會
在一年的失去里
我也在同樣失去一些東西
盡管看上去，我還是去年的樣子
 
10
 
我在夜里醒來
我這時聽見我的呼吸
很像筆在紙上的沙沙聲
 
我用呼吸，寫下不可見的詩
 
2016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