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曉音詩選（一）

曉音/文

 
七夕：情人
 
狂歡的人群剛剛散去
茉莉的香氣慢慢升起
凌晨一點
一只蟑螂順著墻角爬行
它咀嚼食物的聲音
像先知的預言
 
哦，過往的人
花園的門將在早晨為你打開
你慵懶的體態(tài)
你伸開的每一個懶腰
你每挪動一次的腳步
都會給我
帶來閃電般的震撼和傷害
我們關(guān)系曖昧
卻無法改善
 
2016.8.9凌晨3點
 
三個喇嘛的八角街
 
三個喇嘛的八角街
 
那時，天很高，云朵很白
藏式的屋檐下面，奶茶的甜味彌漫
一只白色的狗仰臥在朝圣者的腳下
那時，是下午的兩點鐘——
 
我在一家店鋪的門前
看到三個身著褐色袍子的喇嘛
手里，握著菩提串成的念珠
陽光照在他們的后背，折射出一些光線
先是一縷，后來變成了一片
 
我開始進入一種幻覺
我的腳步，也因為這些而慢了下來
我感覺那些成串的珠子
它們不需要任何鋪墊，就可以穿過
任何一種堅硬的遮蔽，進入我的內(nèi)心
把那些已知的和未知的
推入一個人的情懷……
 
那時，天很高，云朵很白
八角街彌漫著茶的甜味
陽光在緩緩的移動
在三個喇嘛的后面，我的腳步變得
很輕很輕
 
2016年7月20日于光華北
2016年7月20日
 
在西藏的比日神山
 
在比日神山上
我看到一只白色和棕色相間的貓
我走近它，它沒有像我在其它地方
看見的貓一樣，飛快的跑掉
我把我的手放在它的背上
它就很愜意的睡到了我的腳下
 
那時，有幾個轉(zhuǎn)山的藏民從我身邊走過
它朝著他們“喵”了幾聲
一個藏民彎下腰來，他用手摸了摸它的肚皮
撒了一些糌粑面
我朝他笑笑，他也朝我笑笑
他年輕而黧黑的面孔
讓我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
 
躺在我腳下的貓翻了個身
它把軟軟的肚皮朝向天空
那時，正午的太陽
暖暖的照在我們的身上
 
2016年7月25日
2016年7月25日于光華北
 
六月的指頭
 
扳著指頭數(shù)，27個年頭
你們已經(jīng)離開得太久
 
那些年，如織的螞蟻
奔向街頭。江水逆流
我的親人、我的朋友
我的那些疾走在
每一個路口的風
我的夢，也為你亮著燈盞的
身著白色襯衫的
少年
 
27年，我纖纖的十指
在六月的柳樹下
被記憶斑駁如
永遠也捋不直的須發(fā)
 
但是，總有一些事情
在六月，在六月的
第四根指頭上
難以釋懷
 
2016/6/1
 
洪秀柱是誰？
 
洪秀柱生于1948年
洪秀柱是個女的
洪秀柱剛剛當選國民黨主席
 
洪秀柱說:“我有滿腔熱血
鋼鐵般的意志以及一身的膽識勇氣，
奉獻給大家、奉獻給人民！”
這點她很像她的兄弟洪秀全
 
——從古到今
那些鬧革命的人
總要把自己的事情
說成人民的事情
 
2016、3、27
 
憤怒的豬
 
年復一年
豬最怕過年
洗衣、燒飯、打掃衛(wèi)生
購買年貨
 
年復一年
豬一邊忙碌一邊憤怒
豬想，我也要睡大覺
我也要手捧一本書
 
——豬年年都是這樣想的
 
2016年2月6日
 
落日
 
在即將落下的太陽里
我看見來來往往的人
我看見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身穿黑色制服的上帝
 
在即將落下的太陽里
上帝，您手中的權(quán)杖
只消輕輕一動
就會有我摯愛的朋友，我的親人，
與我們永別。就像那些
不忍離開枝頭的蝴蝶
在太陽的余暉中
被褪去生命的胞衣
 
來來往往的人
來來往往的人啊
比夜更黑的時刻即將來臨
而我，我們。將以什么樣的心情
去接受
一次又一次的離別？
 
2016.2.6 下午6.27分于新湖公園
 
看《瑯琊榜》
 
十三年的路是白色的
它就像你整日蒼白的面容
駐扎著厚厚的冰雪
 
你，梅長蘇
之所以要去撩開
那些被遮蔽已久的面孔
讓所有的人
把目光投向過去
憑吊那些棲息在樹梢上的亡靈
你的手卻不可以挽留住風
挽留住在冬天到來之前
紛紛落下的
落葉
 
一襲長袍
載著你款款來到世間
高高在上的王呵
真相昭然若揭
現(xiàn)在，宮殿里那些秘不可宣的
已被偷窺者津津樂道
 
可是，梅長蘇
你缺少血色的臉
卻讓人難以
釋懷
 
2016、2、26
 
收垃圾的人
 
一個男人拉著小車來小區(qū)收垃圾
他的女人拎著一只桶跟在后面
男人把垃圾倒在車上
女人就去車上
把垃圾里的紙皮，塑料袋
統(tǒng)統(tǒng)收進桶里
 
男人又把一些垃圾倒進車里
女人又把垃圾里的紙皮、塑料袋
統(tǒng)統(tǒng)收進桶里
每天，這個男人都拉著一車垃圾出去
每天，他的女人都拎著裝滿紙皮和塑料袋的桶
跟在他后面
 
他們拉著車、拎著桶走出小區(qū)的時候
就像剛剛打完一場仗的
凱旋歸去的將軍
和士兵
 
2016年2月26日
 
《克里姆林宮的夜晚》
 
列寧逝世后，斯大林執(zhí)意要用水晶棺保存列寧遺體。斯大林逝世后，他的尸體也用水晶棺保存，并與列寧的水晶棺并排存放，赫魯曉夫執(zhí)政時期，斯大林尸體被移出水晶棺，埋葬在克里姆林宮外墻下。目前列寧遺體只有頭顱尚存，遺體在赫魯曉夫時代已經(jīng)火化。
 
列寧：我曾經(jīng)并肩躺過的戰(zhàn)友大林同志，我不想睡在這里
斯大林：列寧同志，您一定要睡在這里
列寧：我曾經(jīng)并肩躺過的戰(zhàn)友大林同志，水晶宮里太冷
斯大林：列寧同志，只有至高無上的人，才配享受孤獨的寒冷
列寧：我曾經(jīng)并肩躺過的戰(zhàn)友大林同志，我想去和老婆睡在一起
斯大林：列寧同志，我不能把您的身體交給一個女人
列寧：我的戰(zhàn)友大林同志，我的胳膊很疼、我的腿也很疼、很疼
斯大林：列寧同志，是您思想的光輝，照爛了您的四肢
列寧：戰(zhàn)友大林同志，我想回家，我想回到辛比爾斯克（1）
斯大林：列寧同志，辛比爾斯克太小，它容納不下一把鐮刀和一柄斧頭
列寧：大林同志！我想我的父親、母親。我不想睡在這里
斯大林：列寧同志！為了永遠的蘇維埃，您必須睡在這里！
 
（1）;辛比爾斯克：列寧出生地。
 
2016年1月11日，于光華北
 
卡斯特羅死了
 
CCTV新聞?wù)f
 卡斯特羅死了
 全世界的人民 很悲痛！！！
 CCTV說： 革命領(lǐng)袖卡斯特羅
他推翻一個政權(quán)
搞土地改革
收資本家的財產(chǎn)
在CCTV的新聞畫面上
一群古巴人把美國的國旗
踩了幾腳，然后燒了
 
這時，我神志不清的老娘
突然說起
她在宏模鄉(xiāng)
當土改工作隊員的那年
斗爭地主曹小天的小老婆 一一
翻身的農(nóng)民
剝光她的衣服
把她按在鋪滿荊棘的地上
地主婆白花花的肉上
馬上就流出
一砣一砣的血
后來，農(nóng)協(xié)會的積極分子
把地主婆丟進豬圈
然后召集全鄉(xiāng)的男人
去看豬圈里那個
全身叮滿蚊蟲的女人
⋯⋯
 
母親說的土改
讓我的脊背冰涼
我想起很多年前
蘇聯(lián)的列寧
蘇聯(lián)的斯大林
死的時候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
也說他們是革命領(lǐng)袖
領(lǐng)導蘇聯(lián)人民
搞土改斗地主
沒收了資本家的全部財產(chǎn)
這讓人感覺很驚悚
我想，在他們?nèi)チ说哪莻€世界
這些人會不會又當
革命的領(lǐng)袖?！
 
 2016.11.26
 
過去的生活一直很慢
 
過去的生活一直很慢
我像鐘擺一樣
循環(huán)在一條既定的軌道上
我的愛情
我的生命的欲望
也如一些面包的碎屑
一點一點的
填滿每一個縫隙
 
直到有一天，鐘擺
不再那么有節(jié)奏
無數(shù)的花朵
無數(shù)的落葉
鋪滿了我們腳下的路
那些被華麗掩飾住的蒼涼
終將以生離死別收場
 
我漸行漸遠的親朋
在風中凌亂成
一次又一次
無法表述的悲傷
 
哦，上帝
當我們生命的鐘擺
被時間消磨殆盡的時候
除了接納
您真的就只能接納？！
 
2016.11.21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