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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安的詩


呂德安的詩


 
呂德安,1960生,當代詩人。畫家。現居住福建和紐約兩地,出版詩集《南方以北》、《頑石》,以及長詩《曼凱托》、《適得其所》。
 
 
《吉他曲》
 
那是很久以前
你不能說是什么時候
在什么地方
那是很久以前
 
那是很久以前
你不能說出
具體的時間和地點
那是很久以前
 
那是很久以前
你不能說出風和信約
是從哪里開始
你不能確定它
 
那是很久以前
就像你不能說出
林中的風和泥土的信紙
 
那是很久以前
就像美好的來由
誰也說不出
讓快樂陪伴你
讓痛苦陪伴你
 
你不要說出嘴唇
是由泥土制成
還是由話兒制成
當你想說的時候
你不要說手指
當你們相遇的時候
風兒輕輕吹拂
不要說這是冰涼的
也許事情就是這樣
但你不要說——
是當你突然懷念起什么
就請你懷念著什么
 
《曼哈頓》
 
如果在夜晚的曼哈頓
和羅斯福島之間
一只巨大的海鳥
正在緩緩地滑翔,無聲
 
無息;如果這是一個
又刮風又降雪的夜晚,
我不知道這只迷惘的海鳥
是不是一時沖動
 
這是兩個透亮的城市
中間是不斷縮小的海
在夜晚,如果鳥兒
僅僅是想適應一下如何
 
在一道道光的縫隙里生存
抑或借助光和雪
去追隨黑暗中的魚群
那么,但愿它如愿以償
 
如果我還驚奇地發現,這只鳥
翅膀底下的腋窩是白色的
我就找到了我的孤獨
在曼哈頓和羅斯福之間
 
《蟋蟀之王》
 
在繁星寂寞的夏夜
如果有人用耳朵聽出蟋蟀
那就是我睡眠中的名字
如果有人奔跑過一條大河
要去收回逝去的年月
那就是披綠的蟋蟀之王
 
黃昏躍入了我的眼睛
也就是聲音用回到蟋蟀心頭
入睡的歡樂使人緬懷春天
被寂靜襯托仿佛擁有
無數頂星星替換的冠冕
因為我就是披綠的蟋蟀之王
 
經過深沉的思慮,如今
天上的群星為我釋放光芒
剔透凈亮永無止境
就像只有心靈所能接觸的河流
在神圣的遠古之鄉流淌
因為我就是披綠的蟋蟀之王
 
曾經廢黜的王國
嘗到了自由的清新氣息
那最初瞬間的驚愕有如情人
有如盲目的放縱毛孔的全部內容
而每個細微的體驗已接近完美境界
因為我就是披綠的蟋蟀之王
 
誰能阻止我的聲音在影子里生存
誰能插手我的思想的灰燼,并且
看見我的雙手僅僅占有著一片空虛
為我實際上并不存在而感到失望
而那片永恒的樹蔭僅僅意味著失敗或消失
因為我是那個披綠的蟋蟀之王
 
《泥瓦匠印象》
 
但是他們全是本地人
使泥瓦匠中的那種泥瓦匠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謹慎
當他們踩過屋頂,瓦片
發出了同樣的碎裂聲
再小心也會讓人聽見
等翻開瓦頂,下面的塵埃就升起來
像復活的蟲——
都為同一件事,翻身一遍
他們來去匆匆
互相替代著面孔
太陽落山他們也消失,有如洞穴
第二天出現時又像是火焰的洞穴
但這次卻是你們的原型
一個個爬過屋頂
無論從時間還是動作上看
都像是已經過去了
卻又仍然停留那里
已經整整一個時代
 
《父親和我》
 
父親和我
我們并肩走著
秋雨稍歇
和前一陣雨
像隔了多年時光
 
我們走在雨和雨的間歇里
肩頭清晰地靠在一起
卻沒有一句要說的話
 
我們剛從屋子里出來
所以沒有一句要說的話
這是長久生活在一起
造成的
 
滴水的聲音像折下的一支細枝條
像過冬的梅花
 
父親的頭發已經全白
但這近乎于一種靈魂
會使人不禁肅然起敬
 
依然是熟悉的街道
熟悉的人要舉手致意
父親和我都懷著難言的恩情
安詳地走著
 
《狐貍中的狐貍》
 
你可能要到我這里來
你并不知道我是否在此
你按照慣例,準備等待
你的行動內部仿佛
早有一條常規的走廊
 
我也習慣了在你身邊的另一條路
隱藏,在寂靜的花朵后面
如今,我多么容易感到自己
已不再是你的,而僅僅是你的
狐貍中一只逃離的狐貍
 
當我的周圍只能用假設來證實
我的眼睛確實看見了你
已掠過那扇門
我又是多么容易為自己
又要現出身來感到歡樂
 
《沉默》
 
沉默。有時候我找到他背后
在深處,拾起他的石頭
沉默,有時候我是發生在其中的
一件事,繼續拾取他的石頭
 
基于我對時光的認識
我深信黑暗只是一片喧嘩
找不到嘴唇的語言
像愛,像雪——
 
沉默是否就是這樣一種黑暗
在他的陰影下,我嘗試著說話
或者,我終于能拾起那塊石頭
遠遠地扔出他的肩頭
  
《時光》
 
閃電般的鐮刀嚓嚓響,
草在閃避,不遠處一只小鳥
撲的一聲騰空逃竄
 
到你發現草叢里躺著一顆蛋
我已喊了起來……草歪向一邊
光線涌入,它幾乎是透明的
 
現在我們喝酒談論著這件事:
那時你弓身把它拾進口袋
不假思索,而你的姿態
又像對那只遠遁的鳥表示了歉意
 
《天鵝》
 
圣誕節前的一個傍晚,小鎮附近的海面,
一群天鵝游弋;它們十幾只,足夠可以
在一起過冬。波光中,它們的逐漸靠近
使一座堆滿廢物的房子生輝。那是童年的事
了。
那時大家不懂得孤獨,只知一味地玩。
直到潮濕的春天,來了個流浪漢,一身雪,
要求住下來,又好像要把自己在屋子里埋
葬,
等他終于睡著,大家才感到了某種釋放--
 
今天我驅車回家,車燈掃過那座房子,這又
記起了它:
那一天,房間里多出一個人,像上帝,
照亮了那些孩子們,又頃刻間把他們驅散,
而那些天鵝,十幾只,沒有飛遠,沒有害怕,
也沒有羞怯,仍舊那副慢悠悠的模樣,
仍舊期待著,期待房間恢復光亮,只是
風吹落了它們羽毛上的黑暗
紛紛揚揚還帶著降雪的跡象……
 
《荷花別賦》
 
那夜綿綿細雨撒在地面上
把水變成了預言:
一幅殘荷圖
一次睡眠般的流
 
那夜一個男人自愿離家背井
他走進一個女人的房間
她是殘荷圖的作者
和一把潮濕的小提琴的主人
 
某種古老的歌唱,沉默的歌唱
不過他們的心靈更古老
當未來突然朝他們走來
他們的相遇充滿了冷空氣
 
雖然仍舊殘荷一片,依稀可辯
但靈魂預期的消解是另一幅風景
在那里一道目光投向往昔記憶里
猶如那歲末的雨的盲點,打在
 
另一個尤利西斯陌生的面孔上
 
2000.8.
 
《紐約軼事》
 
當我們相遇的時候,她正在
陰暗過道的廚房里跟房東撒謊,
一邊瞪著站在后花園里
我這個會寫詩的陌生人----
 
后來她望著我的年齡,說我如何
在她石頭一般頑固的印象中
比實際上的多出十歲,
象棵灰色的老石榴;
 
不過,當我們終于攜手奔走在帶拱頂的
大都會博物館的走廊上,
她年輕時髦的挎包丟下一根笛子,
我便開始想象這座藝術殿堂
 
將用古老的魔術使它變回一條蛇;
想象在回家的路上,如何抱住
她那柳樹一般的腰,而打那以后,
不管是拖欠房租還是我們分離,以及
 
生活如何象一個繼父,
直搗她那藏在角落里的壇壇罐罐
弄得臟水滿地,我都永遠忘不了她
這個令我悲傷的地下室繆斯!
 
98.3.14
 
《精靈的湖》
 
雨的徹夜抽打使湖的傾聽
一陣陣地趨于透明,
但是荷花泛白的身體的漣漪
仍舊深陷在嘆息里。
 
類似的事也發生在我山中的池溏,
那里樹影幢幢,中間還有一張臉
為我俯身時所常常瞥見,
而在一個更遙遠的,潮濕的
 
夢里,我看見自己走出房子
凝視起房子的虛幻——那里,
池溏在屋頂上靜靜地閃耀,
水面還飄滿了一層落葉。
 
啊!可能在我的有關大自然的記憶里,
在更深睡眠的飄游中我們曾經相遇,
因此,當你朝圣般的靈魂輕嗡在空氣里,
我墜落如石頭,墜落然后溢出我自己。
 
98.1.21
 
《猩猩》
 
猩猩走出來,
哭喪著雙臂,
好象剛守過夜,
為一顆死去的星辰。
 
它走出來了,
離開樹木的洞穴
和洪流般的大地,
用泥濕的背向大家致敬。
 
它走出來了,
就像剛下過一場雨,
松馳的哀痛的肌肉,
為我們拉開了帷幕,
 
而我們開始鼓掌,
為它眼睛里的那顆星辰,
為它又羞愧又猥褻,
高興得前翻后仰。
 
1984
 
《殘疾的女鄰居》
 
殘疾的女鄰居,跟我一塊長大
我們是在花朵相仿的年月出生
當她又挪動椅子坐在門檻
我已一抬腿就能跨過籬笆
 
一早,她的眼睛里的那雙翅膀
拖過地板,房間時就有太陽冷漠地歌唱
可我一抬腿就能跨過籬笆
心中銘記一句話:奔向遠方
 
她是天生雙腳殘疾,還在萎縮
我們之間怎么能存在愛情
她還要長大,直到找到她的痛苦
而我一抬腿就能跨過籬笆
 
這是天生的,她還要去習慣永遠
被粘住在地面,被一步步地吞噬
而我一旦抬腿跨過籬笆
興許永遠不再回來:消失在遠方
 
1985
 
《風景》
 
經過多年的失望,
我終于搬走了窗口,
但仔細一想,事實上
搬走的只是它的框架。
 
黑洞洞的,世界仍在原處,
可我畢竟已經離開,
在它的遠方行走,
背負它的窗子框架。
 
天邊飛過相似的候鳥,
想象當年的我也一樣,
重復地走過這個或那個地方,
背負著自己的窗子框架。
 
1989
 
《凍門》
 
在鎮上,一座荒廢多年的土屋
印象中不過肩膀高,七八間房
都露了天,這正好是孩子們
逃學的好去處,他們跑來
搬進石塊又逐個地往外扔
砸到誰,誰倒霉。現在輪到你
獨自躲進去,好叫大家一間間的找
找不到,干脆扔石頭試探
所的可能的角落,或者祈求來場雨
讓雨趕出兔子,再一下子抓住不放
但來的卻是父親,嚇跑的卻是自己
父親的威力是寂靜。說來奇怪:
父親只稍輕輕一站,你就立即現身
 
冬天,下起了漫天雪,一片蒼茫
凍住了門。只關上半個房間
后來房間也消失了,肩膀高,都埋進雪
辯認、辯認不出這里和那里
興許這是大自然的風和雪
在模仿孩子們的游戲,當孩子們睡去
房子已變成了墳墓,那些我們以為
是房間的,現在不過是一片虛無
到處都不再有區別,而你必須放棄
你已經是大人了,這是父親坐著
在飯桌上說的。遠近鎮上到處
都有人在勸說。而我不是那個孩子
在我的夢中那扇門早已自己豁然敞開
 
1992
          
《古琴》
 
那里,一具形狀怪異的古琴
當他把它掛在墻上
墻上就仿佛出現了一個洞穴——
房間里多出一個洞穴的生活
他不愿意這樣,這是白天
 
晚上,他手癢,試圖彈奏它
想象人們坐成一堆,等著喝彩
想象古代夜晚的情景
但沒有人,琴也不聽使喚
他不愿這樣,他把它掛向
 
風中,睡覺前希望它產生魔術
但沒有魔術,只是他自己在睡去
他夢見有人在風中挖掘著音樂
而他的身體就是在這樣的音樂中
像一塊逐漸消失了重量的石頭
 
幽暗而空洞,這是他驚醒時喊
他又把琴隨便放在一個地方
但耳朵里仍然有人在挖掘
聲音像白天一樣遙遠,像地獄里
盲人音樂家的手指。他不愿意這樣
 
1992
 
《群山的歡樂》
 
這無窮盡的山巒有我們的音樂
一棵美麗而靜止的樹
一塊有藍色裂痕的云
一個燃燒著下墜的天使
它的翅膀將會熔化,滴落在
亂石堆中。為此
我們會聽見夜晚的群峰涌動,黑呼呼一片
白天時又座落原處,俯首聽命
我們還會聽見山頂上的石頭在繁殖
散發出星光。而千百年來
壓在山底下的那塊巨石
昏暗中猶如翻倒的壇子
有適量的水在上面流淌——
滿足著時間。然而用不了多久
這些東西都將化為虛無
我們苦苦尋覓的音樂就會消失
我們將重新躺在一起。接受夢的愛撫,
她關心我們的身體
要把我們托回搖籃
她甚至對那些滾下山的石頭
也有恰當的禱詞,讓它們重新回到山上
恢復其石頭本性,喲石頭
我們聽到:就放在這里——
這春天里的你和我
 
1993
                        
《鯨魚》
 
冬夜,一群鯨魚襲入村莊
靜悄悄地占有了陸地一半
像門前的山,勸也勸不走
怎么辦?就是不愿離開此地
黑暗,固執,不回答。干脆去
對準它們的嘴巴的深洞吼
但聽到的多半是人自己的聲音
用燈照它們的眼睛:一個受禁固的海
用手試探它們的神秘重量
力量喪失,化為虛無,無邊無際
怎么辦?就是不愿離開一步
就是要來與我們一道生活
甚至不讓我們趕在早餐之前
替它們招來潮汐,就這樣
這些神一樣碩大的身軀
攔在我們跟前,拖延著時間
打開窗口,海就在幾米之外,
但從它們的眼睛看,它們并不歡迎,
它們制造了一次歷史性的自殺,
死了。死加上它們自己的重量
久久地壓迫大地的心臟
像門前的山,人們搬來了工具
放下梯子,發誓把它們的脂肪
加工成燈油,送給教堂
剩下的給家庭,然而像挖洞
從洞挖向洞,都朝著各自的方向
像挖土,但土會越挖越多,
如果碰到石頭,(那些令人爭議
的骨頭)就取出,砌到墻上,變得
不起眼,變成歷史,變成遺址――啊
四處,四處都散發著魚肉的腥味
和真理的薄荷味,哪怕在今天,
那些行動仍具有說服力
至少不像鯨魚,它們夜一般地突然降臨
可疑,而且令人沮喪
 
1992
 
《十一月的向導》
 
告訴你我不過是個異鄉人
只知道要去的是一座島嶼
后來主人卻稱它是村子
幾棵樹圍成一片林子
林子外又是一片林子
而海就在方園幾里外翻卷
 
一座座老而又老的房屋
這在汽車里老遠就能看到
只是它們的主人多半不住這里
一年也難得跑回來幾趟——
閑著,閑著一塊這么好的地方
而海就在方園幾里外翻卷
 
這里安靜的好似一段故事
一段故事的終結,令人向往
相傳百年前的某一天
海嘯卷走村上的一半房子
卷進海底,其中還有一座教堂
而海就在方園幾里外翻卷
 
房地產商人跑了,像落葉一樣
當地人跑了,像落葉一樣
但是不久又都回來——
跟走的時候沒有兩樣
喲,天知道外邊發生了什么
而海就在方園幾里外翻卷
 
更多的人也來了。他們
圍起蘺芭,造出更好的教堂
海邊,海邊的那些游艇,
也都放著漁桿,像模像樣——
這是有錢人喜歡這樣玩
而海就在方園幾里外翻卷
 
因為白天有鳥,夜晚有星星
有錢人有錢,花得起這些
而真正的當地人都已變老
而只有他們在說,每當傍晚
會有陣陣鐘聲從海面上傳來——
他們說著那沉入了海底的教堂
 
而海就在方園幾里外翻卷
 
1991
 
《紐約今夜有雪》
 
紐約今夜有雪——那又怎樣
我們眼睛里的黑暗將首先降臨
不是在曼哈頓和羅斯島
也不在其它任何地方
 
整個勿忙的一天尚未過去
但我們已準備放下手中活
至少開始等待并感覺到
今夜將是一年中最黑暗的一夜
 
我們看見鳥兒飛過天邊
想必它們也知道天氣的變化
慌亂中尋找一次降落
就象我們眼睛里的黑暗
 
會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在說
紐約今夜有雪。此事雖未證實
但有一點是:明天我們不是被雪覆蓋
就是祉自己的黑暗完全籠罩
 
1991
 
《冒犯》
 
我曾經目睹石頭的秘密遷徒,
它們從高處滾落,轟轟烈烈,
一些石頭從此離開了世界,
但另一些卻留下,成了石頭遺址。
沒有什么比石頭留下不動
更令人尷尬。那高聳的一堆,
那長長的影子。我看見白天
它們落滿庭院,成為出門時
司空見慣的事物,而夜里,
黑呼呼的嚇人一跳,其實也只是
一種幻覺:一塊壓住一塊,
頃刻間仿佛就要壓到身上。
就像當初,某人受到驅逐
逐出那道門,然后那門才得以確立
天堂才在那里存在。啊累累的
一堆,卵蛋似的,卻還沒有
孵出我們希望的東西來。
我們只是先聽見聲音,然后看見
石頭變幻著,變幻著闖入視野。
我們知道那是土地的變故,
那是地球松動,開始了滾動。
它們爭先恐后,轟轟烈烈,叫人虛無。
一個決定性的時刻。是的
那時候我們恰巧路過還不知道如何
安置自己。那時候我們也象石頭
一些人留下,另一些繼續向前
那留下的成了心靈的禁忌,
那消失的卻堅定了生活的信念……
 
1995.10.29
 
《晨曲》
 
我原沒想到,我竟然擁有一所
自己的房子,院前一大堆亂石,
有的渾圓漆黑,從沃土孵出,
有的殘缺不全,象從天而降。
 
四周彌漫著一種房子落成后
的寂靜,而它們是多出來的,
看了還讓人動心:那高高的一堆,
或許還能湊合把一道圍墻壘成。
 
如果你不知道我有多累,路過時
又不知道它們出自何處——
只曉得銘記一句老話:點石成金,
那么你也就不能將我的心情揣度。
 
現在我只想從它們中間挑出一塊,
再原原本本地放回,且不論它
是圓是缺,或是高興或是孤獨:
我們真心真意,它就會手舞足蹈!
 
 1995.10.31
 
《時光》
 
閃電般的鐮刀嚓嚓響,
草在退避,不遠處一只小鳥
撲的一聲騰空逃竄
 
到你發現草叢里躺著一顆蛋
我已喊了起來——草歪向一邊
光線涌入:它幾乎還是透明的
 
現在我們喝酒談論著這件事:
那時你躬身把它拾進口袋
不加思索,而你的的姿態
 
又像對那只遠遁的鳥表示了歉意
 
1995.12.12
 
《兩個農民》
 
兩個農民把籬墻外的
那片山坡上刮干凈,
要不是我喊到此為止,
他們準會干到那陰森的
 
林子那邊,不知不覺。
“啊不”,我讓他們回頭
用剩下的時間清理溪水
再將那片籬笆逐個地修長
 
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
我心想,過不久這里還會
長滿荒草,山上的石頭
還會滾入溪里,東倒西歪
 
這么大的地方我可管不好
多年來鄰舍間的一塊荒地
如今讓我叫人梳理出來
又放下一片片可愛的樹籬
 
占為己有了,才意識到
當初誰也不愿先動它,仿佛是
大家喜歡守著它的荒蕪
和那原始的靜寞一片,
 
現在可好,一整天心緒不寧
沒準鄰舍還有一片怨言:
我占有了我們之間這片荒地
就把他推向更遠的荒蕪
 
1995.12.13
 
《沃角的夜和女人》
 
沃角,是一個漁村的名字
它的地形就像漁夫的腳板
扇子似地浸在水里
當海上吹來一件綴滿星云的黑衣衫
沃角,這個小小的夜降落了
 
人們早早睡去,讓鹽在窗外撒播氣息
從傍晚就在附近海面上的幾盞漁火
標記著海底有網,已等待了一千年
而茫茫的夜,孩子們長久的啼哭
使這里顯得仿佛沒有大人在關照
 
人們睡死了,孩子們已不再啼哭
沃角這個小小的夜已不再啼哭
一切都在幸福中做浪沫的微笑
這是最美夢的時刻,沃角
再也沒有聲音輕輕推動身旁的男人說
“要出海了”
 
1980

附:呂德安美術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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