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詩11章：月亮守著爐火取暖
 
作者：遠心

 
1
 
溫暖像李子樹的枝條
小銀魚在體內復活
游渡1400公里的冰河，逆流而上
在查干湖破冰呼吸，天空和風一樣寒
我只想遇上你的網
這個冬天，在你目光里瞬間發亮
 
2
 
除了白，還有黑，黑夜的黑
能包裹一只黑天鵝
紅紅的長長的喙
仰望遠方
踱著強作鎮定的步子邁進黑夜
不需要睜眼，不需要看
這是大地的從前
幾千年過去了，黑在訴說
在敲打，在踱著細細的腳步
昂首走過
 
3
 
新春新歲第一縷煤煙和旺火
在你的火爐里點燃
在這蒼涼世界，你是我的人間煙火
迎面走來你說話，急切地說三遍
要一把二月剪刀
我只是笑著，笑，把你的面容和聲音
吸進肺腑，窗外側光如雪
在這敞開的歲月，默默把你迎接
 
4
 
腳腕在扭秧歌之后酸痛
腿抬得太高，硬化路面太硬
在木地板上，每一塊肌肉都顫動
眼神拋向左向右，你在的地方
鼻息在胡子上跳動，你知道為什么
印堂微紅，微熱
一爐嚴冬的火，比星星更炙烈
輕輕地飄起來，比雪花還輕
我說要下雪的，夜色里
雪像星星落向大地
落向遠方的你
 
5
 
帶我到漫漫天邊
沿著兩旁高高的楊樹林
走不到盡頭，走不出故鄉
每一棵楊樹都是一個體溫計
傳遞著你懷抱的溫度
將我覆蓋在黑夜深處
就這樣開始流浪，春天的層層群山
霧氣蒼茫
只有你一直在眼前

 
6
 
那一夜，我偷竊了很多月亮
冬天的玉米地和紅墻上，和夕陽對視的圓月
酒缸空空地盛滿月光
藍紫色的地氣氤氳，把月光補成粉妝
你在游戲的戰場上廝殺
我一趟一趟走進曠野
給你偷回發白的月亮
被天狗吃掉半邊的月亮
躲藏在暗影里的藍月亮
一輪沉甸甸的紅月亮
月亮守著爐火取暖
最后，你把所有月亮裝在綠色大衣兜里
把我揣在懷里
大踏步走進月華如晝的夜色
把一夜的偷竊
如數還給天空
 
7
 
關于愛情，一個與土地有關的故事
土坯的土香，驗證茅草消失的時間
酒香在土香里浸潤，像李子在枝頭紅了臉
李子在子時月亮正圓落地
啪嗒一聲，化了泥
愛情也趁機熟了，啪嗒落地
從此找不到自己
 
8
 
飛龍，一種榛雞
白雪地上碰到電光就開始凝望
陷入遙遠的往事不能自拔
森林里沒有人事，有天地和樹
當孤獨降臨，不要怕被照亮
不要怕陷落，一棵千年古樹的沉默
夜太寒，樹和樹互相關注
在地下傳導著彼此的溫暖
此時，獵人的電光，帶著侵入的
覆滅前的快感
 
9
 
冰花把車窗外的世界遮擋
緩緩地移動在平原上，像發福的母牛
和公牛。冰花把藍色天空過濾了
把冬天的窈窕枝條點染了
把高高的草垛分割成無數
在結冰的水庫灑上白玫瑰
呼吸的白氣，穿過冰花向另一個世界游弋
在你身邊，冰凍的雙腳默默小跑
畫了一個又一個圓
 
10
 
鐘聲回到青銅
游子回到青山
風把我們吹得越來越輕
在昔日的山坡上
比石榴和平整的房頂更像故鄉
比春花開遍更真實的荒涼
石榴樹已花發數度，懷揣結籽的惆悵
蒹葭溯洄上游
離箭回到牛角
那一條細長的鄉村小道
一盞歲月深處的煤油燈
在貼著窗花的窗紙后
靜靜閃光
 
11
 
走遍世間所有地方
然后任性平鋪在大平原上
胸膛變成冬天的玉米茬
時而平闊時而聳立在高崗
每一根白發變成一條冬天掛雪的枝條
在平原深處、高處、道路兩旁
天空的翅膀，你每一次深呼吸的飛翔
都碰到我顫抖的黑發
一萬根黑發
結思念的霜
 
2018.2.17  10:30初稿，21:59又寫，于呼和浩特草原部落
 
 
作者簡介：
 
遠心，本名趙娜，生于河北唐縣灌城村，14歲到呼和浩特。蘇州大學文學博士，現為內蒙古大學文學院教師。2000年開始寫詩，出版詩集《月的下弦》《一條草游蛇的故鄉》。詩作散見《草原》《作品》《詩歌月刊》《詩選刊》《詩潮》《飛天》《詩林》《神劍》等。另有數篇文學評論發表在《文藝爭鳴》《文藝報》《南方文壇》《詩探索》《名作欣賞》等。
 
來源：笨酒公主 簡書
作者：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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