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香“六一”
——獻給孩子們的十三首詩
 
作者：李成恩
 
狐貍偷意象
 
山上一棵大樹，樹上一只鳥巢
我坐在藍天下唱歌，歌聲飛向山下
路過的獵人停下來向我招一招手
他棗紅的馬達達的奔跑敲擊我心坎
 
我親眼看見有人從我的詩里偷走意象
此人長著一張小小的臉兒，像只狐貍
狐貍偷意象，別有一番趣味
我裝作打個盹，她又偷走了我詩中的巖石
 
我翻身上馬，追趕烏鴉
而放走狐貍。狐貍抱起我詩中的巖石
她如果落水，我還得扔下一根稻草
 
五月的風(fēng)吹翻了大樹
鳥巢里滾落一只狐貍
她在偷吃什么呢？她吃鳥
她吃巖石里的意象
 
我從山上下來
馬背上駝著好吃的意象
我唱山歌，唱翻了大樹與鳥巢
我自稱俠客多年，其實我俠骨柔情
任由狐貍跟蹤在我的馬后
馬兒呀你莫放屁
馬兒呀你莫踢腿
讓狐貍緊緊尾隨
只是她的小臉兒快貼近馬屁股了
 
枝頭鳥
 
我抓住枯枝，折斷枯枝
發(fā)呆的枝頭鳥，它站在枝頭差一點滑倒
 
我扶住枝頭鳥，它的爪子像鐵絲
它的頭像堅硬的意象，差點滑倒
 
我看見冷空氣扶住了它的翅膀
它顫抖著起飛，又害怕飛起來
 
它只要一飛起來，枯枝就會喀嚓一聲折斷
就像我的手一伸出去，它就大叫
 
天氣寒冷，新年來到
枝頭鳥在打盹，等待枯枝彈起的那一刻
 
天使望故鄉(xiāng)
 
月光照亮故鄉(xiāng)
我的故鄉(xiāng)在月光照亮的地方
 
媽媽在汴河邊浣洗衣裳
她的腰身是一段故鄉(xiāng)的河流
 
爸爸在汴河邊伐木
他的斧頭砍掉了狂風(fēng)與暴雨
 
天使是一個小孩子
她背上長著兩只翹膀，火焰似的扇動
 
我躺在月光里
我夢見天使扇動翹膀向我飛來
 
天使天使
我夢中的小孩，你把故鄉(xiāng)帶到月亮上
 
長大后我才明白
故鄉(xiāng)原來是媽媽懷里的孩子，她長得像我的模樣
 
鎮(zhèn)上的樹
 
鎮(zhèn)上的樹，蹲下身體
都是矮小的樹
鎮(zhèn)上的樹緩慢地渡過光陰
淋著雨水，默默低頭
 
鎮(zhèn)上的樹，站直身體
都是細高的樹
鎮(zhèn)上的樹，孤獨地渡過光陰
好像看透了這里的世事
 
真俊
 
小時候，我坐在清晨的鳥鳴聲里
媽媽對著我自言自語：你真俊
 
我的面容在汴河里浮現(xiàn)時
我一驚，真俊原來是這樣的
 
小動物在汴河里嘻戲，濺起水花
蘆花在汴河兩岸飛舞，真俊
 
我的臉在故鄉(xiāng)明媚的陽光里穿梭
小女孩的喜樂無限延長了皖北的傍晚
 
燈火點點，汴河慢慢靜下來
我在故鄉(xiāng)興奮的臉明暗閃爍，真俊
 
松土
 
我荷鋤，在午后
一陣清涼的風(fēng)中
 
我赤腳
腳趾像泥土的孩子
 
在泥土里，我突然獲得了
一陣清涼的恩惠
 
像幼小的蚯蚓
松軟的泥土啊
再舒服一些
 
雨后
 
殘存的一滴一滴的屋檐水
滴在粗石板上
又濺起
 
我聽見雨水滲入石板的聲音
我還聽見
隔壁奶奶推開木窗的聲音
吱嘎
吱嘎
像雨水開裂了
 
蔬菜
 
我提起一竹籃蔬菜
企圖從肥碩的菜葉中間
找出肉蟲子
 
我喜歡紫色的茄子
剛好滴著水珠的那種
我撫摸茄子
我輕輕叮囑:你要聽我的話啊！
 
而青椒，像我童年的敵人
突然
他咬住了我的手指
這該死的尖嘴獸！
 
寶貝你最美
 
雪地里彈吉它，雪花飛
姑娘穿紅衣，靴子踢踏，手指飛舞
小馬駒走來走去，興奮的表情像姑娘
寶貝你最美
 
我凍僵的手指彈撥小馬駒
四蹄踢踏，嘴唇咧開
笑得像姑娘，寶貝你最美
 
我的寶貝雪地里的寶貝
給你一點音樂，給你一點點刺激
哎呀呀我的寶貝讓你知道你最美
 
讓你知道你最美，我的寶貝
美好的四蹄踩住吉它，我誤以為
小馬駒是我的吉它，我彈奏你圓鼓鼓的腰身
 
綢緞的皮毛，柔軟的紅舌頭
哎呀呀我的寶貝讓你知道你最美
嗆人的音樂噴了你一臉
嗆人的喘息噴了我一臉
 
懷念灰兔子
——給童年
 
灰兔子，草叢里的不速之客
它吃草根，吃我的童年
 
明亮的童年蹦蹦跳跳
兩只逃來的灰兔子
好像我鼓起腮幫子，在故鄉(xiāng)的園子
翻跟頭，然后躲藏到天明
 
灰兔子灰兔子我們一起睡著了
月亮升起，露水落在眼簾
灰兔子灰兔子，毛絨絨的童年
幼小的幻想長出短小的尾巴　　
 
好像我童年光滑的詞語，出現(xiàn)在清晨
打水的鄰居路過，天邊的云彩奔涌
哦灰兔子灰兔子，小孩子驚訝你的逃離
夜里失眠，想像長大了像灰兔子
從門縫里逃離，天邊的云彩涌動
鄰居衰老不堪，故鄉(xiāng)的園子長滿了雜草
 
汴河，白龍
 
那一年洪水滔天，白龍上天
汴河水橫沖直撞，第二年，白龍下地
 
天與地都分不清
鴨棚傾倒，巨浪帶著鴨群上天
 
那一年我6歲，見證人間奇跡
那一年我欣喜若狂，見證白龍上青天
         
汴河，仙女
 
一個老人，他看到一個仙女
在汴河中央梳頭，她的臉看不清
 
她的后背光滑如魚
她的倒影讓老人迷戀
 
仙女梳完頭在河邊走來走去
一會兒又鉆到水底，一會兒又出現(xiàn)在村里
 
她會是誰家的姑娘
她腰身纖細，手上的木梳像一條小魚
 
一顆星星照著我入睡
 
那是一顆夏夜的星星，現(xiàn)在是秋夜了
它還在西天上懸掛，讓我難以入眠
我不知它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
它明晃晃地懸掛在那里
像與我有著千古不變的關(guān)系
 
我發(fā)現(xiàn)它跟著我進入了客廳
落在桌上的水杯里，我一飲而盡
我吞下了星星，這冰涼的天上的小神仙
 
一陣涼意
卡在我的咽喉，我輕聲咳了咳
小神仙出來吧，我是喜歡你的
 
但一夜又一夜
它還是懸掛在西天上
好像它的命運就是懸而未決
就是陪著我難以入眠，這是在入秋后
還發(fā)生著的事情
 
我請求西天上的小神仙
你可以照著我，但要讓我入睡
要讓我在睡夢里把你忘記
 
作者：李成恩
來源：李成恩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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