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賀的詩10首丨你應該虛構一壇剛剛出土的雕花老酒
 
 
去年深秋我在小區里散步，突然，一陣急風刮起，塵土、紙屑、煙盒在空中旋舞。我腦子里瞬間蹦出了一句詩：這個世界，我照單全收！當時我覺得這句詩是我對待生活、現實、身體、命運的一種態度，或者說是一種自我期許。就讓它作為我新詩集的名字吧。——老賀
 
 
詩人老賀
 
老賀，原名賀中，出生于北京。上世紀90年代開始詩歌、小說創作。2003年創辦“猜火車”文化沙龍。2010年與王小魯聯合創辦“北京新青年影展”。2013年與式衡、冬梅等共同創辦《好食好色》文學刊物。2014年與式衡共同策劃、實施中國公共文化空間探訪計劃。
 
老賀的詩
 
01黑暗的余光
 
蠟燭，將一個人的夜晚燃盡
我是煙灰里最后一丁點火星
黑暗的余光。
 
夢與醒之間只隔著一層詩歌的扉頁
正如夜空之上
你我的簽名全部擦去之后
黎明才能升起
 
02身后的歲月
 
放下你
如同摘一片樹葉
沒有知覺，轉身就走
越走越輕
走出身體與靈魂
走出寂寞與古籍
走出走
 
穿廳堂，過午門
見一婦人在路邊叫賣空心白菜
張口欲問，卻喊出了前世的疼痛
 
俄爾，
見銀幕上一黑衣男子
手捧葉形心臟
 
身后的歲月
凋零成
一棵枯樹
 
03午后
 
午后
南城老街
陽光落在暮春的青磚樓上
被楊樹遮住的是多年前的陰影
 
陽光很舊
霧霾很新
 
沒有霧霾的日子仿佛是一天
沒有霧霾的日子走到晌午
就靜止了
 
草地上跑過來的那個男孩
應該是我
正隔著柵欄眺望
多年后的樣子
 
 
04兩根手指
 
兩根手指慢慢松開的列車
朝相反的方向急駛
絕不回頭
 
只有指尖的余溫
還停留在原地
艱難地夠著對方
 
 
05想你
 
想你
是一種勞作
每天早晨
集合全身的力氣
舉起一個念頭
托到天邊
看云
在眼睛里轉了一圈
就飛向了
南方
 
06寂寞的耳鳴
 
今天，我想拍下完整的你
你的陰影，你的搖擺
你的遮蔽　陽光無法照耀的地方
必有眼神兒來過
你說你想開得慢點，躲過整個春天
躲過唐子城河深一腳淺一腳的呼吸
你通過時間躲進流水里
你通過流水躲進顏色里
你通過顏色躲進愛情里
你通過愛情躲進蝴蝶里
你通過蝴蝶躲在幻化里
你通過幻化躲進眩暈里
而此刻我拍下的
是一岸寂寞的耳鳴
 
 
07雕花老酒之夢
 
一夜清涼
一夜浮云
雨水慢慢地敲打
玻璃房頂
我知道是你在某處
敲擊著這個夜晚
但你始終敲不開我的夢
因為你總在光鮮處入手
比如琉璃，比如翡翠，比如合金鋁
這些都是白日夢的殘片
 
你為何不敲打一棵樹的影子
一陣風的尖叫
一個狂想的正面與反面
所以，你應該虛構一壇剛剛出土的
雕花老酒
慢慢地敲
然后聽一聽
里面也有雨聲
有一只猛虎在夢中
鼾聲遼闊
 
 
08我想寫下這一刻的寧靜
 
我想寫下這一刻的寧靜
 
窗外的風飄動
紗簾也配合著飄動兩下
脖子上的經幡
靈魂疼痛的紗布
透明的肉體
折射出午后的昏暗
而肖邦將這份寧靜消融
分解成灰燼
 
此刻，沒有一滴水溢出
此刻，內心與萬物相等
 
 
09小路
 
這個世界，還有另一個世界
那里有書，有圍裙
風吹不動塵土
月亮懸浮于黑暗
 
小路沒有盡頭
樹木反光著記憶
老人從后視鏡中看見海
海看見孤獨
 
我們繼續前行
我們已被接走
小路沒有盡頭
晝與夜
已經融為一體
 
 
10穿過他們
 
走在陌生的城市
就像走在德爾沃的畫里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他們隔著鏡子
喊我，跟我打招呼
擠眉弄眼，搔首弄姿
他們向我展示各種生存形態
婚喪嫁娶，生老病死
 
他們想繞過黃昏
去我的故鄉找我，
叫醒我！修改我的年齡
性別、籍貫、身世
 
而我此時正在穿過他們
就像穿越我的一生
 
 



作者：老賀 
來源：小眾雅集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U0NzExMDE3Mw==&mid=2247486825&idx=1&sn=b580cb6eb81a7b96e72f2bc658380659&chksm=fb52211bcc25a80dd9437f1ae066695bae846f8515dd0b3c5df8be4de335afda9f4f992f4228&mpshare=1&scene=1&srcid=0828wFEQZyIkeXw9rG3TZbgJ&pass_ticket=jwfq98v9Mz7u%2BArgZCQbVzW82wlhrefv%2BCvu%2Bz16HYd6zl8B2McnRqeDIR36zMz7#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