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詩歌選本--漠海邊城詩歌
 
 
作者簡介：
 
漠海邊城：謝學軍，1973年生于赤峰敖漢旗。喜詩，好習之，以自我之小視角，倒現(xiàn)真實的大現(xiàn)實。企業(yè)員工。現(xiàn)居呼和浩特。
 
新草原寫作系列之漠海邊城詩歌
 
所謂“新草原寫作”即去草原文學的意識形態(tài)化、道德化、修辭化、輕浮化，寫自己的生活和體驗而不是別人的。這是新草原寫作的宗旨。
 
 
鳥 鳴
 
那些伸著脖子從枯葉里鳴叫的麻雀
和清冷的村莊一樣沉沒于深秋的細雨
炊煙回旋在泥土的上方
看不清老父親的面孔
他嘴巴上那根煙管
和他的咳嗽一樣，已經看不清
年齡。光滑的背影里
是山頭上伏在秋霜里的莊稼
他昨夜里說過的天旱，欠收
早伏，今年的鐮刀不用買新的
在這秋雨中的雀鳴聲中回蕩著
收音機里傳出來的嬉笑
正催促著他的小孫子跨過山梁
去讀書的地方完成某個舉手的儀式
 
雨天的旅行
 
穿著舊風衣
裹緊寒氣，遠處青山泛灰
小花園里的地鉆高大而威猛
黑皮管子是輸血還是吸血
藍皮火車排成衛(wèi)隊
從天際線開始延伸下去
都不影響擠在同一根路上的行人
 
說草原今年雨水可好
秋涼來得太早
羊群已經抱團取暖
牧羊人的鞭子一直在空中脆響
雨燕穿過沙叢
多么迷幻的空氣啊
正好七點，晚上
極地上的一場大霧掩蓋了秋雨的身影
 
老面館
 
正午的街道很晃眼
單行的，幽幽的街道
和我一樣獵食的人
懷著可能相同的目標從不同方向
從正午的陰影里走向這家老面館
 
這只是下午之前的一個場景
再之前，我并沒有想起中午的活動
突然安靜的空間里
想起了一個禿頭的大胡子老漢
還有另一個，莽漢一樣的，乖男子
于是我開始糾結于是不是
再喊上一個同行的人
一起曬曬太陽
一起探討一下，蕎面，白面，莜面
或者三合面，再或者 雜合面
把憑空出現(xiàn)的饑餓感排擠掉
再點上一根煙
和周圍的人一起
吞云吐霧
 
正午時，不該有太多想法
那些遛狗的人
通常是在傍晚或清晨才出現(xiàn)的
比如阿拉斯加，比特
或者一只本地土狗
而我恰恰是怕狗又喜狗的人
 
老面館的人多了起來
一些人走出去，一些人
走進來
安靜的一直安靜
吶喊的，一直也沒有停下來
 
白 露
 
我說到的草原，你沒有見過
沉湎在夢中的清醒
恰如此時，天空隱晦
大地清涼。空空的夢里
四野茫茫，不見五指的凝視
仿佛某種慈悲落下九重天境
枯草與黃花結成梯子
那些沒有渡過的河流還一如既往
馬群向東，羊群向西
只有風迷失了方向
沒有人去把成片的青草
植于堂廟。這虛擬的夢中利刃
一次次切割著冰霜
我用盡力氣拼湊著一方世界
他們說：
天氣轉涼，要添加衣裳
 
小陰天
 
出行的人
抬頭看看
天頂上烏云在動
像秋天。那些
窩居在草原深處的羊群
目光所及，都是荒涼的末世之態(tài)
飛起的烏鴉
用另一種語言在交流
幾只麻雀
仿佛置身事外
仿佛在翻閱枯草里的隱秘
仿佛
自己就是隱匿的一粒砂
仿佛啊，
星辰下的大海
正處于飄搖的邊緣
 
2018.9.19
 
守 口
 
秋風吹過鐵窗，有聲音響起
那些奔赴遠方的鴻雁，像雪
更像這秋風，和秋風里的落葉
失眠總不是好事，會想起從前的只言片語
會想到身后一捧土丘前的荒草
 
白毛楊的葉子呈現(xiàn)金色，和陽光一樣
行走在歸鄉(xiāng)的路上。陌生的和
熟悉的，都只是某個特定場景里無法擺脫的記憶
站在某個高度，總有一種天低于我的妄想
即使風也吹不走這些埋進骨子里的執(zhí)著
 
霍金走的時候，宇宙的某個地方有些雷霆
更多的只是夏雨  秋霜  冬雪
此時，若有一杯酒
清醒的那些歲月，將不復存在
你和他都知道，我們不只是靠著一枚果核
才流浪到這里，并存活到現(xiàn)在
 
如 瓶
 
買下的榴蓮一直在路上
那半江煙雨應該足夠你揮霍
在北方，如此多的沙子
掩埋不住的仍舊是如刃之風
 
小李廣發(fā)出最后一聲吶喊的和弦
和小山溝里牧羊仔的嚎叫
都是光滑的。許多翻山越嶺的人
再也沒有回來，每年春天的那些燕子
到秋天也一樣會飛走，橫在路上的
那一堵影壁，隱藏了多少故事
 
說江山如畫，多嬌之人總會輕易想到什么
如同此刻，我坐在窗前
看一場風像秋天一樣
慢慢清洗著我們的世界
 
2018.9.20
 
寒 露
 
故鄉(xiāng)在道路的另一頭
那些大雁，有時從天穹穿過
會落下一些炊煙，甚至有泉水味道
此時，我深居簡出，存在于一個
深秋的城市。多個季節(jié)的欲望
那么明顯。白墻上巨大的紅字拆不掉
習慣了呼喊的節(jié)奏，我們都一如既往
在陰天里呼吸著濕漉漉的感受
有時會枉自菲薄于腳步的虛無
甚至空酒杯也會倒在地上
那時的天空那么微薄
和流浪狗搶到的一片煎餅極其相似
巨大的神靈躲在太陽背后
我們在城市或者地面上
只能看見光，和更多的光
如同黑夜來臨前的殘陽一樣俯視著
 
寒流來襲
 
兩股啊，寒流，從北方奔跑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渾身都開始顫抖
這個多事之秋，一直在堅持
從天空汲取溫暖，從大地
汲取溫暖，從我們的身體里汲取
溫暖。有太多的冷包裹著我們
一頁紙，一個字，甚至
一縷微笑，我們身處在這樣的深秋里
遍地都是風啊，吹著金黃金黃的葉子
向四面八方流動。高爾基的三部曲
有著從天堂漏下來的光
行走在迷濛的光暈里，我看見更多的人
在寒流即將到來前，抱緊了胳膊
 
霜降之時
 
天低下來了，不，那是一層云
試圖靠近我們，和土地
蛇鼠蜷成蟄伏的姿態(tài)
我們只能默默地望著遠方
 
飲于別力古臺
 
哪來的蛐蛐在叫啊
哦，不！就是那一只蛐蛐
隱藏在別力古臺的烽火堆中
那么大的星星頂在頭上
我卻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耳邊有一個聲音
“露從今夜白，虹藏不見首”
 
作者：漠海邊城
來源：中國當代詩歌選本  微信公眾號
 
作家網劉不偉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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