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詩歌選本——王笑風詩歌
 
 
作者簡介：
 
王笑風，男，67年生，內蒙人，人稱王胡子，寫詩，偶爾寫別的。
 
新草原寫作系列之王笑風詩歌
 
所謂“新草原寫作”即去草原文學的意識形態化、道德化、修辭化、輕浮化，寫自己的生活和體驗而不是別人的。這是新草原寫作的宗旨。
 
浮世：4樓的草場（10首）
 
●變幻
 
對面
樓頂有鐵柵
云在柵欄后面
網圍欄里，草場
比兩手更空
沒有羊學會變幻
每一只，實實在在死去
制成食品、毛織品和皮革
屠宰，羸弱，雪災
干旱，沙暴，被人或狼
血淋淋掏去五臟……
我躺在床上
對一切無能為力
草細如雨絲，沒法子
化作甘霖，落到云上
 
●河貍
 
河貍也會筑壩
修建自家的池塘
把新鮮的樹枝
栽到水底的淤泥里
保鮮。以待時日
天氣突然變了
鳥也各自飛
他離異，獨居；時光
已然變形、拉長
看完河貍短片
去清洗玻璃上的鳥糞
他想要看到的天
再清晰一點，再藍一點
因為接下來要在屋里種草
 
●在四樓騎馬
 
我騎馬，不奔跑
一匹旋轉的馬，略顯神奇
有些變化，有小片兒的草
沒有太大的地界兒
天天長，天天割；割草機
是我的馬蹄、馬嘴、馬的響鼻
能騰空而起的生靈啊
卻不騰空而去，好像
畫好了一個圓圈兒
有些人無法走近
走近的也看不見，騎手和他的馬匹
說是半空中出現了
一扇紅色的門，下邊兒特綠
 
●小牧場
 
我也有一畝三分地兒
被分割成5塊兒，才不管
全種草，遍地撒種
瞬間就長高，變綠，含苞欲放
張嘴吐出羊群，牛和馬匹
從暗處奔來。按比例縮小
畫好蒙古包，鉆進去
喝奶茶，飲酒，拉馬頭琴
把影子攏到一起，跳安戴舞
有時學鳥雀，飛一下，唱幾聲
或化身黃鼠，竄進一個洞，往深處去
狍子、鹿、黃羊、旱獺
可勁兒漫游、奔跑、撒歡兒
急轉彎兒，頂架戲耍、
累了停會兒，喘喘氣兒，吃草
嚼花兒，沒事兒刨地、蹬土
在新毛燈牧場，用不著擔心什么
只是喚不來，舊日鄰居
擁擠、挨擦、追逐、喧鬧、人歡馬叫
但所有一切，外表看都十分安靜
兩室一廳，好像是空的
 
●鼴鼠
 
一個人也照樣過活
只要像鼴鼠，有個洞
孤獨的鼴鼠
遠離它的族群
乘空閑，把窩，再往深挖點
這個向上打洞的家伙
竟敢在四樓與人類相見
看我裸身，也立刻脫掉皮草
好啦，坐下吧
都累了，兩個
鉆牛角尖的異類
吃地下暗藏的青草
喝人間劣質的白酒
一變大了，一變小了，全喝高了
拍肩敲背，已不分彼此
沒有什么了不起
一只鼴鼠也照樣過活
佩服佩服，等著吧兄弟
有朝一日我也要向下去
 
●種花
 
全是些養花的人
只那么幾個，花種神奇
花莖向地下生長，開花也在地下
我種的，花和莖，還不在一起
它們相互找到了
才會悄悄綻放
知道秘密的不多
從沒親眼見過
一只向上打洞的鼴鼠
偶爾四樓坐會兒，說起來
就特興奮，有朵紫月季
每次開的時間，回回
和它老婆孕期相同
別不信，這事兒，還有你
你們，下面都知道，它說
 
●負擔
 
一只鳥找到了我
在8樓陽臺上叫
而所居之處，僅為6層
“要允許生活
有虛幻的部分”
誰能想到它
前生是我好友
一個女孩兒滿天飛
落在手上，不及盈寸
幫忙捎個信兒吧
哪怕就仨字。先是好奇
問明緣由，鳥哭起來
請原諒，麻雀太小了
命運規定我們，只能
負擔，自己的肉體
 
●停水
 
管道里有小火車，嗚咽而去
舊站臺，還不能離開
要等到雜草叢生
綠色把荒蕪藏好
最輕淺的腳印，也綻放鮮花
登高涉遠者，嚴守門戶
廚房和衛生間，形成響沙灣
沒事一粒粒點數
尖唳的嘯叫，聲傳四野
同時卻又密不透風
三年，與三十年何異
一座建筑物已和人神似
停水的身體，迷于虛、空
水龍頭，下垂的器官
稍有動靜，必涉及靈魂
 
●山神
 
最近在山中修行
沒什么大兇險
向上升的速度是：
每天20個臺階
或40個臺階
自覺煙云繚繞
離人世越來越遠
昨天碰到騎馬的孟根烏拉
騎一把銹蝕的管鉗
不是得道了，是站在橋頭
做水暖工，顴骨凍得通紅
正好有溫泉，水龍頭壞了
就駕云帶著他往高處去
不想比我還快
近200步時，走到了前面，
開始干活，給他遞過紅塔山
這家伙卻掏出了大青山
啊長生天，別叫我們煙鬼
我們是兩個山神
一個丟失了草原
一個丟失了靈魂
 
☆  孟根烏拉抽的煙是大青山，我抽紅塔山。孟根烏拉蒙語意思是銀山.大青山是著名的陰山山脈主峰。
 
●節食者      
 
節食者，一粒米一粒米說話
甚至練習吃草，喝露水
在暗影里度過一生
夏日將臨
聽見敲窗聲
和人所叩問
不在同一音頻
帶著驚喜出來，一瞬間
出奇的美，有時會飛
或者越來越瘦，越來越
清脆，纖細，仿佛日臻化境
與花草已不分你我
苦惱的是每晚
要回到床上，綠色深入肌骨
卻想快點變黃，變得更輕
一根干草摟著影子入睡
醒來即是更新鮮的輪回
再沒有誰，認得他、或她
究竟是哪一個
 
作者：王笑風
來源：中國當代詩歌選本 微信公眾號

作家網劉不偉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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