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詩歌選本——岳楠詩歌
 
 
作者簡介：
 
岳楠：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八十年代寫詩，有詩集《我的葬禮》出版，作品散見于《星星》、《詩選刊》、《陽光》、《草原》、《五月風》及部分地方刊物及網絡?，F為中國煤炭作家協會會員、內蒙作家協會會員、烏海詩詞學會副主席?，F為自由撰稿人、自由編輯人。目前在大涼山支教。
 
常常平復一次疼痛之后，我們又會發現新的疼痛。詩歌就是這樣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
 
如果有另一種方式，我寧愿放棄詩歌或是語言。
 
新草原寫作系列之岳楠詩歌
 
所謂“新草原寫作”即去草原文學的意識形態化、道德化、修辭化、輕浮化，寫自己的生活和體驗而不是別人的。這是新草原寫作的宗旨。
 
時 間
 
在這里
時間是一頭耕牛
他絕不是鳥
因為沒有翅膀
 
時間常常在大地生長
有時長成蕎麥
有時長成核桃樹
也會長成一個孩子
 
時間高過群鳥，有時
會忘記勞作的人們
有時躺在河邊睡覺
但很少能夢見陽光
 
時間落山的時候
太陽無處可落
就落到水里
落到垃圾堆里
 
路過的人們視而不見
只有一個孩子
在靜靜的翻找
拾起一塊腐敗的落日
塞進嘴里
 
其實時間就在蒼天上
有時不小心掉落人間
只是我們以為他死了
就把他埋了
 
火
 
火塘依著老人
老人象個孩子
孩子象一團火焰
火焰象許多啄食的鳥
 
火焰企圖飛
老人只想睡覺
孩子等待一棵滾燙的洋芋
火塘忍耐著夜晚的饑餓
 
受傷的火焰
耐心的孵出一群火苗
火苗燃燒著靈魂
讓這個冬夜
顯得有些靈性
 
靈魂裊裊升騰
飄散在這寂靜的冬夜
火苗一哄而散
冬夜依然寂寞
 
孩子靠著火塘睡了
老人不安的等待
火焰身心俱疲
不知如何度過這個冬天
 
雪
 
我彎腰的時候
石頭叫出了聲
路過一個忙碌的倒影
將身邊的雪在天空附近融化
已經完成一次企圖
之后   我站在影子前
怔怔發笑
 
陽光愚蠢得刺眼
雪其實已成為冰
路人的身體
薄薄的貼在地面
寒冷的溫度足以把影子燒焦
也足以把
觸碰它的指紋燙傷
 
折 痕
 
在一張青白的紙上
我睡了一夜
落入我夢 中的
是一些干凈的涂鴉
也有一些詭異滴到上面
但很快就把偽裝的眼神
藏到黑夜里
留了一道折痕
 
醒來后再看
夢里落了許多灰塵
折痕上還有一些
臟兮兮的想法
這都不是我的
我就把這個夢撕碎
丟進了這個早晨
 
踱 步
 
在墻外，偶爾走走
偶爾踩到父親的影子
和掛在月牙上的一雙手套
想到的幾個人，在劇場的一角
往復行走，走了一生
從左到右，從有光的日子
到黑夜，直到有一絲佛光
呈現在父親臉上
一個或許多人的背影
便融化成流淌的色彩
從你的腳印，到我的指紋
到另一個腳印，沒有終點
把你的告誡放到我的詩行里
語言如此堅硬且冰冷
臉和臉重疊，危害無法承重
從熙攘的樹到安靜人群
一些微笑，傷痕累累
街角，沒有樹蔭的問候
父親只是點頭，只是
把我抖動的心臟拉黑
從睡夢中心到視野邊緣
傷痕是健康的，傷口并無疼痛
花痕映在上帝的額頭
愛笑的人們和父親
都活的很不容易
從這頭到哪頭，許多偽詞匯
淹沒了天堂里的真理
父親的憂傷蔓延，注定
此生我只能在墻外
走來走去
 
空瓶子
 
一滴淚，落入空瓶子
無語
傷痕點綴背后的情緒
只是等待
一些凝固的空氣
定格某一時間
把我們遺棄在角落
 
一個想法
是一個沒有份量的沉重
面對海水
你依然只能裝一滴
足以膨脹你的身體
面對露水
你可以容納全部
 
一些容易滑落的事兒
 
 1
留在自己的胃里
我醉了
留在石頭里
我睡著了
石頭是你的
不是我的
我也不是我的
我只是喝醉了
路過自己的身體
 
2
一次或許多次
故事在闌尾炎旁邊抽搐
是一顆鞋釘扎進了我的村莊
讓所有故事都瞪大眼睛
 
3
這條路有毒
一朵花被黃昏沖刷
讓夜晚流了一地
還有一大堆蠕動的星星
是我嘔吐的殘渣
 
4
離水很遠
杯子也很遙遠
時鐘歌唱
離我很近
我只好從時光的嘴里
找一點可食的聲音
 
5
目光在彌漫
風固定在影子上
什么也做不好的心臟
只好讓自己溢出來
弄臟了滿桌子的平靜
 
6
消瘦的雨
躲在別人的眼里
偷偷窺竊這個不要臉的夏天
強暴還沒睡醒的記憶
 
7
等待眼淚
往事已經口渴難耐
拆遷后的一大片時光
裸露出一塊塊褪色的想法
嘆息已經干裂
一個灰色的夢在河邊喪生
 
風很輕
 
風很輕
在這個無望的春天
靜靜的淹沒
荒廢的田野
枯草躲在
風的下面等待
溫和的云
安靜的游走在高處
掩蓋了內心的驚恐
顫栗只是陽光
而風已高過炊煙
慢慢接近我們蔓延到明天
或是四十年前的某一天在移動
大地在旋轉
而它們把油彩涂抹的語言
摻在農人的飯粒里
漫不經心的舉過了生存的高度
風經過了寬廣的寂靜
我們必須忘記
視頻里的某個眼神
安撫一個難以復活的生命
風依然很輕
在無數贊美中靜靜接近
一個錯誤的春天
于是我的時光
也進入一個錯誤的旅行
 
瀘沽湖，我的傷口
——給摩梭詩人喇二車
 
瀘沽湖在一條魚的眼里
寫滿年輪，夜晚
一群群紅嘴鷗飛出照片
腹中食滿了古老
棲息在雜草叢生的夢里
 
水在原處，汩汩地流動著
來自北方憂傷，松散的疲憊
浸泡在遠方想象的故土
黃昏掛在枝頭，成為
摩梭漢子最敏感的觸角
 
孤獨的小鎮依然矮小
日漸衰老的眺望
構成形狀各異的草原
流動的馬群
永遠在你血液里奔跑
 
閃亮的黑暗
遇見阿伍的馬蹄，走入
遼闊的夢和多夢的村莊
一棵失聲的樹，孤獨的
留在故鄉的燈火里
 
你打開窗，落下眼淚
你選擇在光明的白晝
鋪開無法捉摸的遠方
把一滴滿是褶皺的水
放在可以飛翔的羽毛上
 
作者：
來源：中國當代詩歌選本 微信公眾號
 
作家網劉不偉編輯整理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4MjE1ODEyOA==&mid=2649625162&idx=1&sn=5c813bb3fd796881a93fb48deb25ee17&chksm=87934515b0e4cc03bddacf978785b5e9e636f3f50aeaa0c7785ba455604f33d89e2528ecce4d&mpshare=1&scene=1&srcid=1127Qee8JJjx4wBpQpKd3l3B&pass_ticket=8IBMKwdZquatV%2B%2FrTc6BPIcMctQB2xz%2FrzoUNp1NcL3%2FdHWYgjwcKgD1b0%2BYJnhc#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