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 月末雪落紙上
 
作者：高金鷹
 
★  海市蜃樓
 
 
父親率領騎兵小分隊
穿過雪幕
1708年西藏喇嘛為弘揚佛教
選址修建的畢魯圖廟
在前方顯現
 
披著雪花一朵一朵
繼續向前
改編的軍營越來越近
朱日和鎮，后來的大練兵場
只剩11公里的路程
 
這段路土匪不再出沒
大青山那一仗
它們已被全殲
 
雪幕盛大
仿佛是打開白晝與黑夜的那束光
我們走出氈房揮著手
一隊人馬
迎面而來
 
遠處濃霧漸漸散去
其實畢魯圖廟在那個特殊年代
已成廢墟
 
2019.3.20
 
★  聲音
 
草坪的那一邊，熱流如水
波浪涌動。兩個男人，在幾匹馬之間
站立交流。眼前一片水洼倒映著天空
一個遠遠的聲音告訴我
那是父親和阿旗圖拉的牧民達瓦
 
升起的朝陽讓草葉反射光柵
我大聲地喊著:爸，爸
太遠了！裊裊牛糞煙
飄忽著他們不清的表情
父親在傳達平反昭雪的事宜
達瓦牧主的帽子被摘掉了
 
馬尾巴撩撥著父親手中
要送給達瓦的卷羊皮帽子
 
遠處是無邊的寂靜
身邊的人們紛紛向氈包的旅舍走去

2019.3.21
 
★  畢魯圖廟
 
它從一個叫毛日圖喇嘛的夢中醒來
這個人在1708年翻越千山萬水
從西藏走來
主持、設計畢魯圖廟的一磚一瓦
讓它坐落在一無阻擋的空曠里
擁有最多的是陽光普照
 
現在，它是
一座復制的新廟
在舊址上
舉著香火，誦經的聲音
在蘇尼特草原片段飄過
 
2019.3.30
 
★3.29 某市某小區某樓煤氣爆炸
 
中午
一聲巨響
一個人仿佛聽到了起跳的槍聲
從五層樓
如跳水時的高難旋轉
直落水中
卻沒能冒出頭來游上岸
 
2019.3.30
 
★ 煤氣逃出魔瓶的瞬間
 
一座樓
突然從一個午后
傳出巨大的轟響
一股煙霧如跳梁小丑
瞬間誕生
 
一個人，飛成影子
落在地上
變成了尸體
 
一座樓哭碎了窗戶
落一地哀傷
 
2019.3.29
 
★  雪，夜宿輝騰錫勒
 
一夜間鉆入烏蘭察布
骨子里的風
聽見草原從冬天纏腰的棉袍子中
抖落了滿野的雪絨花
如白茫茫的羊群
布滿云間
且把持著風平浪靜
讓融化的魂滲入盤地
 
2019.3.29
 
★  交替
 
一夜之間
輝騰錫勒草原變成白色的地標
卷入其中的羊兒
不知發生了什么
默讀這初春發來的試卷
 
2019.3.30
 
★  失眠人
 
 
老天爺
每夜在蕓蕓眾生中尋找
一批人
選中者
被隱形的他
在你身上悄悄打一針
雞血
 
2019.3.30
 
★清明我們用祭拜的次數增加墓碑的高度
 
1.
 
低于云朵的山
總在這個日子里被大地祭拜
 
走吧，到野外踏青去
老天已把這個節日落戶人間
 
他們的手，恭敬的移動
撣去墓碑上的塵埃
填滿心里的空蕩
 
2.
 
晉文公悔恨地走在古舊的街上
之前介子推從另一扇門瘸著腿出來
在一條無人的道上發生了意外
 
一個節，在大地上松了松土
涌動的腳印可以載下綠樹成蔭
安靜的田野可是一張偌大的床
后面，人來人往
躺下的已買單入宿
 
3.
 
故去的親人也會給我們講述
另個世界的生活和秘密
只是我們沒留意，聽不懂
他們棲息在葉子上的鳥鳴
我們和他們
自顧自地訴說
 
一年又一年，用踏青和目光
疊加墓碑的高度
直到我們也矮到土里
偷走了別人的目光
 
2019.3.30

 
作者簡介：
 
高金鷹曾用筆名雪孩。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呼和浩特市詩詞學會副主席、中國觀網編輯部主任。詩集曾獲全國魯藜獎。近期又獲得第三屆鄂爾多斯詩歌那達慕全國原創詩歌優秀獎。作品在《詩選刊》《飛天》《星星》《延河》《雪花》《草原》《中外婦女文摘》《這一代》《散文詩》《遼河》《內蒙古日報》《新世紀詩典》等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