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不卡的詩
作者:卡夫不卡
◎ 村莊
最后一個村民離開的消息
宣告了生我村莊的死訊
房屋坍塌了
墻角的蕁麻肆意瘋長
院子里比人還高的蒿草
使我透不過氣來
杏花依舊蓬勃
樹木悠閑地伸展枝條
蜜蜂永遠在辛勤勞動
山巒靜靜矗立
草圐圙里聽不到雞鳴
黃狗的叫聲消散在炊煙中
呼喚頑童回家吃飯的聲音
回蕩在夢里
村莊已經睡著了
成群的麻雀偶爾飛過
還有幾只松鼠追逐嬉戲
尋找它們的樂園
我期望村莊生長出新的事物
而它終歸于寂靜
◎ 你還年輕
寫下這幾個字
突然想到了葉芝
還有毛特岡那圣潔的靈魂
以及她飽經滄桑的臉上
衰老的皺紋
許多人和我說過這句話
可我仍像一只蒼蠅,飛了一圈
又繞回原地
空中竟沒留下一絲劃痕
摯友對我說
他的初戀女友快絕經了
這不由得讓我恐懼
想起老年性犯罪
我們其實害著同一種病
——時間恐懼癥
◎ 清明
小時候,每到這個節氣
常惦記寒燕
還盼望埋下的清明串串
何時會變作蝴蝶
長大了才知道
清風原來不識字
明月來照我時會思緒紛雜
杜牧不是去祭奠祖先
在細雨中去找酒家
我也真想痛飲,大醉
洗去這輩子所有的愁和仇
真該多走幾步
去郊外訴說多余的思念
要不然十字街頭的空地上
灰堆里鉆出的蘋果
實在難看
◎ 哈素海攝影
金星碩大,高懸頭頂
晨曦悄悄在夜中降生
阿爾斯楞大哥目光銳利
像一頭雄獅
門徒烏日勒和我滿臉睡意
迷離的眼睛,時不時張口望著獅子
乘著夜色逼近獵物
風中撒網的小船驚擾了魚兒的夢
卻成了我們爭相捕捉的焦點
忍受黎明前蚊蟲的圍攻
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蒲葦搖曳,波光銜接處
房子、樹、涼亭都成為剪影
野鴨子結伴向遠處游走
天空中幾只水鳥滑翔而過
不時和魚親吻
初秋的荷更豐腴了
它們是愛情最好的見證
青山朦朧出奇妙的顏色
渡船泊在岸邊
天仍蒼蒼,野仍茫茫
勒勒車已發不出當年的聲響
大地沉寂從容
我們顯得有些慌張
將生活裝在虛擬的底片里
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 深秋雨雪
許多意外的收獲
在這場雨雪后
雁過留聲,日子卻悄然沒有回頭
又是深秋
對生活好像應該說些什么
這些話隨著蒼茫的夜雨
夾著雪消失在水泥的叢林里
當艱辛烘干了潮濕
孩子睡夢中的臉
依舊甜蜜
◎ 私語
爐膛里的火苗竊竊私語
映紅了孩子的臉
時鐘沒有停下它的腳步
我沒有覺察窗外,悄然
成了安徒生的世界
一夜之間,萬物平等了
千山鳥飛絕
不太可能
一對不知疲倦的紅山雀
就在認真地筑巢,筑巢
◎ 五月的哀思
我們知道牛欄山是山、是酒
卻不清楚
牛欄山也有長城、烽火和諸侯
三百六十七個男兒
足夠筑起那道防線
滾燙的熱血
刷洗不盡民族的恥辱
倒下的是一串數字
燃起的是不滅的希冀
不要忘記已經足夠
榮歸故里是遙不可及的路
將軍、文人、戰士的血
共同鑄就的歷史
炙烤著我們的心
記憶,凝固在那一座石碑
青磚鑄就的三角塔
晴空中昂然挺立
歷經歲月的洗禮
斑駁了何止是一代人的記憶
后來者有多少懷了景仰的心
虔誠的讀過,那塊
大理石板上工整的字跡
而今,咚咚的鼓聲
再也喚不起他們的斗志
為了迎接新的黎明
他們渴望夜的降臨
◎ 雪后
每個人都是詩人
一場雪就可以催動無數詩情
屋里那只蒼蠅
看得見眼前的光明
它曉得小雪時節的寒冷
毛茸茸的一只小狗
在黎明前結束了它一生的流浪
孤獨的那只鸚鵡
無緣林間的飛舞
身體僵硬了,還半睜著眼睛
頭朝著我教它說
“你好”的方向
◎ 陰山日出
無邊的暗夜吞噬了暮色
星星正眨著疲倦的眼睛
他奮力醞釀出一絲血紅
決意要把這個世界涂抹
峭壁中仍在酣睡的雄鷹
沒有覺察到晨光之熹微
魚肚白泛黃的嬌羞
恰似一個小男孩逃出了溫柔的呵護
曙光開始燃燒
沉睡的大地抖落漆黑的外套
那鮮活的橙紅,鍛造出
一萬零一把劍
直指荒蕪的陰山之巔
金鑾殿山的峰巒最早接受他
鋒利的親吻
遙遠的風已成絕響
夢想依舊撫慰黯淡的靈魂
你的橙黃是你的面目
我的黛青色亙古不變
◎ 后園中的歌者
經歷了命運的洗禮
生活戳痛了生命的軟肋
逃避與抗拒
注定了心靈的孤寂
經過時間積淀的悲傷
似星光炫出耀眼的光芒
北風吹不走形而上的思緒
自我卻逃脫了皮囊的束縛
任思想的野馬自由馳騁
向郊原發出悲憫的吶喊
在后園里播下星星火種
熊熊烈焰必將燎盡荒蕪
后園的每一個春夏秋冬里
野鴿子彈奏著永遠的和弦
隆冬不會永遠是寒冷
心靈的溫暖不再柔軟
紛揚的鵝毛大雪中,愿
與君漫步于北國的高原

作者簡介:
卡夫不卡,本名張志剛,字心柔。內蒙古土默特左旗人,大青山原住民,現棲居于青城。內蒙古評論家協會會員,現任《呼和浩特文藝》雜志社編輯,呼和浩特市詩詞學會秘書長。曾在內蒙古大學第五期、第七期文研班學習,詩文散見于《鹿鳴》《草原》《內蒙古日報》《漠南文藝》《新詩想》《這一代》《作品》《黃河》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