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

堅持我已看見門扉，堅持鋼鐵就在身后
堅持一朵花來了，春風在春雨里哭
堅持啊愛情像座石磨轉眼就磨掉了棱角
寒冰凍結了信息，黑鴉佇立在白雪

堅持腳下有個洞，堅持內心的鐵與火
你信不信寒不寒都在走遠
我們都擠在老人孕婦的專座看云的起落
前方的夜行車擦肩而過

堅持誰在問有沒有人留在原野
堅持打開的時代再也找不著回去的鑰匙
大人物在空中飛翔我們在地下鐵穿梭
恢宏的元素藏不下小小的疼痛
 
穿越地下鐵

柔軟的與堅硬的，火熱的與冰冷的
他們無分貴賤，不決高低
一條心向前跑啊跑啊
碩大的灰塵折斷了腰，小小的柳枝在河畔濕腳

嘯叫在不經意的暗處等待
時尚里最美的人，有如傳奇的精靈
每一個站口，都是城市的中心
通向陽光的階梯，早已燦爛在大地的深處

穿越地下鐵，把自己交給速度
看美女與手機親密，大拇指釋放著垃圾
列車的門在開關之間
開著青春的短暫，關著人生的永恒
 
花都大道

花都大道，花都謝了
陳年舊事還有一些新色
瀝瀝秋雨籠罩人間，直到左轉和右轉
太陽在朦朧的遠方出沒

花都謝了，盛大的節日已經謝幕
那只依賴樹林的鳥
看著眾生依賴的鋼鐵
突然唱起感懷的歌兒，誰也不鳥誰

我是那只夢想與滄桑的螻蟻
爬行的身姿并不比別的螻蟻更美
雖然不喜火焰是自己的歸宿
但愈是嬌艷的花朵愈是身不由己
 
站臺

固守方寸之地，無論風的強弱
見過太多的高光與低光，不說生離死別
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去不返
這場落寞的秋雨，擁有最多的熱烈與清冷

大多數人身著常服，糾結于季節的寬恕
大多數寵物搖尾乞憐，好一幅時尚紳士圖
美貌像美圖一樣容易，美食已不冒油煙
無數的背影消失，新嫩旳面孔涌現

穿越了很多時空，雖然滄桑不見衰老
廣播提醒站穩扶牢，總有人在風中傾倒
比生命更長的永恒，只是微小的勝利
盡管熟悉的人日漸陌生

屏蔽門

看得見與看不見，花朵開在山野
不負時光的果實艷麗而飽滿
季節的未日在等候凱旋
大地布滿禁區，深一腳淺一腳行在既定的方向上

他們是一群忘我的人，他們是一群無我的人
沒日沒夜在地下鐵里糾纏
長兄被擺上祭臺，神微閉著眼瞼
眾姊妹熱烈地呼叫著，雙手拋出僅有

不知何時，那扇巨大的門佇立在光陰盡頭
內心有燈照耀，道路日漸硬化
每朵花都有一畝三分地
看著眾生的嬉笑怒罵，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肉佛

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只是面帶微笑，深入到內部
無數的肉堆成了山，堆成了佛曰不可說
這與詩與遠方的主題嚴重不符

好在我很茍且，有一雙看世界的狼眼
狼齒雖然殘缺于某次貪婪
但我的狼心狗肺早已鍍就金身
別人并不知道，佛主廟中坐酒肉穿腸過

我決定分道揚鑣，伏殺歲月的妄念
沾些風清氣正，坐化成三朵白云
想起更幽暗的蛆蟲，認真鑄造來世與今生
我沒有來世，我不是彌勒
 
青蛙

穿越那些奇形怪狀的植物，青蛙無話可說
大田太大，世界的水太洶涌
她清澈的眼里，只有空氣和糧食
時代充滿贊譽，蝌蚪在粉紅色的窩里

她沒有要完成的事，除了噩夢般的植物
其實也說不上仇恨，有如這水
還有如這滔天的色彩，一場命中注定的出發
喳喳喳喳，討厭的火焰鳥在永恒的樹上

她喜歡夜深人靜的時刻
植物被打入黑暗，月亮蒙著面紗
水漫到了頸部，心臟在底層抗爭
果子熟了，皮膚紅了，蛙蛙蛙蛙驚險一跳
 
枯葉在顛三倒四地歌唱

他有些虛妄的夢，直到列車的終點
他有些幽暗的習慣，在控制室里成長
這些常識真的說不上
最頂級的臺階，一面枯葉在顛三倒四地歌唱

沿著箭頭的方向，也可從腰部哲回
這就像政治，隨時都可以多選
一朵蓮花在等待，三朵蓮花在輪回
逛吃逛吃逛吃逛吃，沉淀淀的感覺不分季節

他的鏡片終于有了反光，洞穿那些高低不平
他在歸宿里沉默，除非在下個站口
看見一群身穿戲服的人
除非月亮也在隧道里照耀
 
夢想的豆芽

隱藏在銀灰色立柱之后，神色漠然
這是溫暖的車廂里，除了別人和別人的手機
他和誰都不熟。你哪兒的人啊
見到陌生人的習慣，終究問不出口

這是巨大的城市，數千萬人的遠方
夢想的豆芽，埋伏在豆粒的空間里
無論口味輕重，都排列得整整齊齊
然后一條死魚，端上了桌面

列車看似自由的奔馳，精確到了分秒
只要不加諸工具，立柱不會浪漫
一萬只手機在播放一萬種畫面
換乘站到了，看不見遠方的遠
 
月亮是鋼鐵的齒輪

雨聚勢而下，天光深處的發泄
風折斷了翅膀，城市在厚重的帷布之中
惶恐的螻蟻，懷揣惶恐
在大地上竄，在縫隙里逼仄

我肯定。月的燈已被雨水熄滅
隔壁家的小學生寫：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的雨夜
這讓我想到鋼鐵的齒輪
堅硬的內心里布滿油光

月走了也好，據說遠方的家鄉
今夜明月千里，母親刻滿皺紋的臉龐
會在月色里年輕
猶如我此刻的心事，在雨水中發芽

詭異的空間里

他的形象異常魁梧，好像要頂破蒼穹
很多公共空間正在變成私家花園
他站在潮流的前端
看那些首尾相顧的人，在街角優雅

他是命中注定的白馬王子
白馬在遠方的牧場，聽榮枯的歌唱
王子在王府的花園，弄些衣袂飄飄
他是4號線的王子，收割著鋼鐵的晨昏

生命中有些霸氣，更有些戾氣
內心的爐火鍛燒著靈魂
投向前方的視野仿佛一座座雕塑
詭異的空間里好多腐朽的氣息
 
作者簡介：
歐陽美書，1963年生，四川中江人，1986年到康定工作至今；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詩集《詩歌練習簿》《青藏》；主編《康巴作家群評論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