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悲歌
 
每一個庚子年都有一些說法
2020庚子年初的哀痛與不幸
在于一只蝙蝠
準確地說是一只菊頭蝠
——這夜空的天使
在深夜煽動病毒的翅膀
讓即將到來的春天變得黯淡
翅膀下，一座九省通衢的城市
開始呼吸困難，呼吸困難的
還有我們遲鈍的思想
 
花燈依舊，歌舞依舊
萬家宴如常舉辦
大街上車水馬龍
擔負春運的車站、碼頭、機場人頭攢動
我們都是善于遺忘的人
前車之鑒已被當下的絢麗遮蔽
這是盛世之年，我們需要贊美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疫情
這突如其來的封城
讓龜蛇無言，大江沉默
惶恐、無助、迷惘、憤怒、不安
擁擠在城市的街巷，天空之下
到處是求助的微信
每一行文字都是一行悲愴的淚珠
發熱咳嗽的荊楚大地
擠在醫院逼仄的過道里
曾經的豪言壯語
瞬間
碎了一地
而那些說出真相的人
是誰讓你或者你們
最后選擇了沉默
 
一只蝙蝠的毒，讓一座城市癱瘓
也傳染到了神州的邊緣，波及世界
我們需要舉國之力來應對
而那些把城市裝扮的華麗妖嬈的人
是否感知到腳下的土地
已經傷痕累累，我們奔跑的步伐
是不是應該慢下來，然后回頭
看看污染的江河，改掉嗜奇的味蕾
聽聽那些哭泣的聲音
然后讓風自由地吹拂山崗、草木
這個世界，沒有誰可以置身事外
金斯堡說，世界上的城市，你們大禍臨頭了
 
一場又一場的大雪，這是庚子的悲歌嗎？
我的眼淚即將流干
我要把剩下的最后一滴淚
留給空無一人的大街
留給為求救一張病床吶喊的感染者
以及那些掙扎在死亡邊緣的人
留給逆風而行的白衣天使
留給晝夜不停阻擊疫情的建設者
留給聞令而動的人民軍隊
留給那些來自八方的捐助者
以及祖國的萬眾一心，眾志成城
 
此刻，我將離開故鄉回城上班
而居家留觀的日子正在等著我
四歲的侄子在電話里說，大伯
我不去車站送你了，你要戴好口罩
此刻，一個四歲的孩子
也知道一片口罩的重要
此刻，一片口罩
就是最好的問候、最溫馨的祝福
此刻，戴著口罩的中國
正在經歷
艱難一疫
 
此刻，勝利
正在與死神賽跑

2020.2.4

一個誠實的人
 
做一個誠實的人
多難啊，你是一個
誠實的人，也是一個
正常的人
 
這個春天，你用自己的誠實
告訴世間，什么是正常人的反應
什么是謊言、虛偽、羞愧
什么是忠誠、擔當、干凈
櫻花未開，勝利未到
一個夢想去拯救地球的人
最終倒在了戰場的前沿
現在，整個關閉的春天
在為你默哀，哭泣的人
請在送別的隊伍前
一定寫上：醫生李文亮
——撩開疫情面紗的誠實吹哨人

2020.2.7凌晨
 
關于
 
這個春節，庚子年
那里也不去，聽雪，讀書
以強大的心理素質，看每天的
疫情通報，關注新聞里的熱點
關于一只蝙蝠的傳說
關于華南海鮮市場
關于一座城市的惶恐與悲傷
關于開始時的無序和言不由衷
關于對那些最美逆行者的歌唱
關于對每天新增病例和死亡病例的無助
關于咳嗽、無力、呼吸困難、擴大的肺部陰影
關于死亡
關于封村、封路、封小區的消息
以及鄉村那些硬核的防疫標語
關于那八個造謠者
被訓誡后的驚恐和今天的被致敬
關于防護服、口罩、護目鏡
關于住院、居家隔離
關于無良商家哄抬價格
關于雙黃連口服液的療效
關于雷神山、火神山、方艙醫院的建設速度
關于江河大地承受不起的眼淚
關于屈原雕像在東湖公園的仰天叩問
關于······
許多的關于
都會覆蓋在今天的這場大雪中
 
而我們在靜候
這大雪覆蓋下的春天

2020.2.2
 
記錄
——致武漢火神山醫院的建設者
 
疫情急迫
興建火神山醫院，渴望用火神
驅逐瘟神
建筑面積34000平方米
編設床位1000張
建設者7000人
工期九天，施工現場就是戰場
據新聞記錄如下：
 
大年除夕，沒有團聚，只有十萬火急的疫情
還有那些等待確診、等待住院治療的目光
上百臺挖掘機、推土機進場
大年初一，霧鎖大江，正式開工
大年初二，晝夜突擊，完成護理單元基礎圖，水電總圖
第一間樣板間建成
大年初三，場地整平，回填完成
開始集裝箱板房吊裝搭建
大年初四，雙層病房區鋼結構初具規模
大年初五，300多個箱式板房骨架
安裝完成，機電管線作業同步展開
大年初六，HDPE膜鋪設
全面完成，污水處理間設備吊裝
同步展開
大年初七，完成9成集裝箱拼裝，活動板房骨架
安裝3000平方米
大年初八，全面展開醫療配套設備安裝
大年初九，交付完工
人民軍隊醫務工作者進駐接診
 
在7000人的建設大軍中
有安全總監袁建文
下水道安裝工楊仕喜
室內裝修工陳星強
物資輸送員梅君
醫療器材輸送司機隋寶國
快遞送貨司機張林
壓路機操作手戴森林
后勤保障桂婧
門崗體溫檢測員楊澤華
還有2000多名是“逆行”而來者
有從荊州趕來的58歲的農民工石臘英
以及他的丈夫和兩個兒子
有放下準備好的婚禮回到施工現場的袁緒強
有民營老板徐承忠免費支援的2000方混凝土
有隨州人徐樂送到工地的1萬只口罩
······
 
他們每個人
就是現在的中國
堅定、剛毅、充滿力量
 
詩經.秦風說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2020.2.2
 
大雪的春天
 
大雪的春天
無聲
大雪覆蓋的曠野
無聲，鄉村
無聲，城市
無聲，聲音
都已歸林
只有一只流浪的貓
還有這紛飛的雪花
在這個春天喧囂

2020.2.6
 
一個醫生之死
 
內蒙古高原，二月
積雪堅硬，炊煙升起處
六十多歲的姨媽
正在給沒有上山的羊群
準備草料
不識字的姨媽
不清楚武漢在哪，但她會微信
知道肆虐的疫情
知道外出必須戴口罩，而且
她還知道，一個年輕醫生
感染新冠肺炎病逝的消息
并為他的妻兒、雙親
還有他的善良、敬業和委屈
流下了一個鄉村女人最難過
也最悲慟的眼淚

2020.2.9夜
  
二月，雪在飛
 
二月，雪在飛
一場接著一場
是希望、憤怒、哀悼
還是歿者委屈的靈魂？
 
二月，雪在飛
沒有豐年要來時的喜悅
沒有雪人，沒有孩子的嬉鬧
更沒有情人節的禮物
受傷的玫瑰
藏在死亡病例
冰冷的數字里
 
二月，雪在飛
落地即化，山川無言
是為無法送別的親人
流的淚么？
是民族復興
必須要流的淚么？

2020.2.14 
 
飛往春天的航班
 
春寒料峭，大地悲傷
 
此刻
焦慮、脆弱、哀痛、渴望
彌漫在風暴的中心
疫情、防控、醫療隊、救援物資
是所有話題的焦點
 
此刻，我站在草木蔓發的山頂
聽到了一個
來自天際的聲音：
有白衣天使的航班，就是
飛往春天的航班
 
是的，這是飛往春天的航班
所有渴望的目光里
一架又一架穿越云層的銀燕
劃出了希望的航跡線
目的地：武漢
出發地：北京、上海、廣州、天津
重慶、濟南、杭州、海口、長沙、貴陽
蘭州、銀川、哈爾濱、呼和浩特······
每一架航班上都帶有兄弟手足的體溫
都寫有人民軍隊的忠誠
以及人民戰“疫”的誓言
 
是的，這是飛往春天的航班
這些銀色的大鳥，在爭分奪秒地飛
航班上坐滿了神的使者
——人間的天使
這些逆風而飛的天使啊，在與死神賽跑
她們把剪掉的秀發放入行囊，以示決絕
他們把堅強的背影
留給妻子、丈夫、兒女、父母
只把誓死不退留給自己
只把防護服、手套、口罩、護目鏡
消毒液和不眠不休
留給自己
白衣就是戰袍，天使就是戰士
他們要把死神摁住的春天奪回來
 
是的，這是飛往春天的航班
帶著九州春的訊息和關切
在每天深夜、凌晨的頻繁起降中
白衣天使們的勇敢、自信、大愛和犧牲
讓疫情防控的好消息越來越多
而被冰雪緊裹的春花
有了再次芬芳的勇氣
荊楚大地的春色開始明亮
武漢的櫻花含苞待放
沉痛的漢水、長江有了濤聲
 
是的，這是飛往春天的航班
此刻
春山可望，疫散花開可期

2020.2.17夜，2.27夜改畢
 
活著
 
歲月承平，活著多好
快樂
幸福
舒暢
自由
健康
平安
富足
美滿
這樣的吉祥之詞
還有許多
我們應該
大聲歌唱這夢境般的生活
 
不過，貧困
潦倒
憋屈
卑微
沮喪
不公
瘟疫
病痛
黑暗
絕望
也是這承平歲月的一部分
這些被詛咒唾棄之詞
依然在糾纏著你我的日常
 
我們每天都在祈禱

2020.2.24夜



作者簡介：
寒冰，中國詩歌學會會員。1988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有詩歌、散文、小說、報告文學等作品多次在中央、省級報刊獲獎，部分詩歌作品被有關重要選本收入，出版有詩集《低吟的蒼茫》，現在北京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