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頭老牛與抽它的四條鞭子》
 
夢，真切而又虛幻
昨夜有夢，一身冷汗
無邊無際泥土
馬，驚了
追不上了
老牛，吭哧吭哧地老天荒
 
四條鞭子，抽打
地溝，閃動賊亮
一點都不詩意
四條鞭子，一頭老牛
傷痕，皮開肉裂
馬，跑了
尖頂，燒了
尚有淚光
牛，搖擺后倒下
牛犢，叫不明月亮
 
太陽升了
禾苗茁壯
 
二、《 漁夫，腳印留下又抹去》
 
淡淡的，香味
彌漫
香味，彌漫
淡淡的
金黃，是小路上的
垂柳亦或金錢榆
亦或石床上
若隱若現，誰的影子
 
植物，濃烈四月
凍僵后，復蘇
棺槨是否裝了他
重要嗎？
葡萄，夏日成熟
今天，梳理
葉子
白鴿子，飛起
蔚藍蔚籃的天宇
一片黑煙
斯里蘭卡
漁夫，撿起
黛綠色的絲網
腳印，留下又抹去
 
三、《你離我這樣近卻又那么遠》
 
該怎么說呢？周六，我與同事來到了南陽。是公務，我必須坦言是公務。
代步的工具：車。滿街都是。
武當，又近又遠，如去，也只有一小時余的路程。可我不能去，公務。
意淫，臆想你：武當。我能！
武當，乃道家之地。老夫子真的問道老子嗎？史書汗青。我信還不行嗎？
獨處，窗戶開了，四周的山上，一派青綠，大地之母呀！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物之本源何為？文之本根，黃老也。軒轅之為始，后散而為諸子百家，中精粗世俗，歸于《黃帝內經》，是醫書又是醫社會痼疾之言。玄學道興，乃世亂人悲之時。黃帝問曰：善言天者，必有驗于人；善言古者，必有合于今；善言人者，必有厭于己。如此則道不惑而要數極，所謂明也。
四周靜極，言天、言古、言人，微斯人，吾誰與言？不言，又言。對月而言、而醉，惟山間之朗月，目遇之，是為光，惟天地之疏風，耳聞之，而為聲。聲、光，今夜盈身，狂而曰：快哉！快哉！快哉呀！
電視上，普京威嚴而又莊重。我，躺在床上，無聊而又充盈。
對著電視畫面，我說：普京先生，你是大帝。可我心中的大帝，是我的先人：老子！那個游于江湖，樂于川山的凡人。
他是凡人嗎？是，他是我的老哥哥。竹林，河流，險峻之地，是他的也是他的信徒的。那寂靜又荒茫的山之巔、林之邊，在著，卻又沒有了！老子，我的老兄呀，有，我也找不到了呀……
偶抬頭，普京，你還在屏幕上，剛毅冷峻。而剛剛的夢中，我牽手的，卻是那個仙風道骨的人。
普京先生，我推崇你的忠誠及擔當，卻失去了那個胡須皆白的遠古。普京兄，俄羅斯也有那個遠古，它就在無邊的森林、潔白的雪地里，只是你的恩師索布恰克看不到了……
我自己左右不了自己，只能找個借口了。
普京先生，請別擋著我的月光，我要夢游我的武當。三千年讀史不外功名利祿，九萬里悟道終歸詩酒田園。利祿為何物？詩酒為何物？明天我不能因思念上山，今晚，我只夢游你，武當。
 
適夢至兮卻難移足
道心隱兮卻無青衣
漢月明兮漢柏斜依
水皺唐風兮明皇淚飛
明皇淚飛兮峨眉斑竹
何年隨元韻兮一夜笙曲
石屋臥兮捻斷白須
軟輿搖兮金頂
吾不至兮皇路窄矣
 
太上老君兮玄武
太子坡兮道長
助明帝兮三豐
龍脈廢兮招手元璋
武隆宮兮朝堂
遁身何處兮山野
隱形不歸兮傳說
太子王公兮尋之
亦是亦假兮假亦是
隨風草綠兮幻境
不言傳說兮傳說
山中訪仙兮不遇
此山大興兮一日
一朝不逮兮更替
仙氣熏身兮是吾
門坎皆無兮歸不歸去
云嚴初步兮復真
 
四、《無解，就不再解》
 
沒有溫度，有過
不會有了，不會
記住過什么，又忘了
億年，萬年
曾經熱流如瀑
 
冰涼，是囂張后的冰涼
石匠敲過，水沖過
溫熱不再，你落淚了
水沖過，石匠敲過
忘了，忘了呀
忘了，忘了，忘了
忘了呀，忘了
 
《夏天，你不知的夏天》
你使一切茁壯，毀滅
一切，你都攬下
裝瘋的人，汗流浹背
青綠的人，別問了
告訴你
他也汗流浹背
 
深愛，就必須背叛
振振有詞，太陽熱辣
愛，就必須背叛
我不告訴他人，我
只告訴你：太陽熱辣
有一口酒，真好
 
五、《小狐仙，也死了》
 
法官，生下的
就一定是法官嗎
魔鬼，生下的
就一定是魔鬼嗎
無常呀，鐘馗
大刀飛閃，在舞臺
只在舞臺嗎？
即使同路，卻無
想法相同的人
那個小孤仙，也死了
天空，襯托了大地
亦真亦幻，瘋了
遠古，貌美如花
 
七七四十九天
沒有凝為丹丸
九九八十一難
妖怪，為肉的轉世了
為情的，累了
天花板下，是草墊
葡萄熟了
禿鷹，斜著單眼
葡萄落了
一地血紅
鐘馗，孤獨癥犯了
他忘了
閻王，挖了十八層坑
有人，堵在鬼門之外
搖晃，搖晃，搖晃
一部多么傷世的書
閱讀的未必
都是死亡
 
六、《皇帝，農夫與兔子》
 
詩曰：
兔行于野兮食麥
上恤民兮瘦于庭宇
臣忠兮以驅農夫
農夫轉世兮轉而是兔
捕之上食之曰：賞
兒觸柱而亡矣
扁：恩，忠，孝
兔自絕于野兮
不求人欲
 
　　上上上個朝代，大旱。
　　帝，恤民，肉不食。大臣進言：帝，龍體為上。兔食草又食谷，可為膳。帝曰：亦是肉，不食。如食，毀糧于野，難安。
　　大臣默然退之。回，問妻，何為？妻曰：上食肉，取之，自思。
　　大臣秉燭夜書：捕兔獻于陛下者，賞！曰：捕兔者，不可用網，不可用槍，以示上之隆恩；不可毀麥伏地，不可碎禾苗于田，以示上之恤民；不可用狗，上食之，純凈，以示萬民之敬畏。
　　數日，不獲。
　　一縣令，久居不升，自告曰：下官可為之。逼民數千，捕兔仍不得，呼一老者問罪，戳之，死，轉世為兔。
　　夜，伏于兒床，泣曰：吾乃汝父，明日可捕我于田。捕之，獻。上曰：賞！血流于庭，兒視之，觸柱而亡。
　縣令乘太守轎至，送扁，書：孝，恩，忠！
　　兔自此絕于野。
 
七、《晨明，割斷每一個公雞的喉嚨》
 
那個獵人與野獸搏斗
月亮接走了他
可一樣東西沒能帶走
血風干不了的檄文
濃縮了宇宙
 
在樹林，我宣讀它
一塊鮮肉
你的獸的
一縷幽魂
四季春秋
古云，鬼怕晨明
你那把刀還在
我要割斷
所有公雞的喉嚨
天明也不必走
你的檄文
鬼才聽懂
 
八、《灑鬼，今夜親不溜溜的兄弟》
 
蓬頭垢面沉潛歲月的濃香
一瓶老酒一段陳年舊事
啟封，絮絮叨叨還是那幾句話
咋就喝著說著淚積眼眶
一杯一杯辣了又甜
兩鬢如霜卻又話如少年
 
想你了，老哥哥
想你了，老弟弟
眼睛紅了，親著親著
卻成了打斗的公雞
酒氣隨煙吐出
吐出的是一聲嘆息
胡言亂語的卻是豪情俏語
只是呀，煙霧
隱身不了真實的你
酒香充溢心身識海
微醺云端，舍我其誰
誰能意識清明
獨曰：過往的一切如煙似云
撕掉那張抵抗塵世的薄膜
今夜咱是親不溜溜的兄弟
《傷》怎就那么撕心裂肺
 
一夜庸常，酒哣后
落下月亮，母親
似怪非怪，幾十歲了
還讓人操心，喝碗酸湯吧
父親，早已留下喜鵲
尚無叼走的種子
立秋前后
在物業管理員的責怪下
樓頭種了一片火焰
那是冬日最好的食材
父親說：這不是你的下酒菜
妻說：爸說的好
您管嚴點，少喝點
他是您兒，我管不了
孫子的鬼臉似太陽
自然而然
 
九、《特朗普，這該是我的純金時代》
 
燒煮，發酵了唐朝，宋代
一個名字，阿芙蓉
是為罌粟粟
一縷淡淡煙霧
一桿長長的木棍
煙孔直抵印度
是有一個叫林則徐的
虎門，板斧砍了船幫
濃煙熄了
也熄了，我的白銀時代
 
幾十年前，六千名青年
鐵釬挖出油庫
可使千軍萬馬共渡
凝冰的河，河堵冰塞
白山黑水，起兵過鮮卑
久遠了，發黃的日歷
大洋彼岸的白宮
那個出爾反爾的人
一一特朗甫
今夜，我不關心你
推特了什么
有意思又沒意思
都是你的
扔了煙棍的民族
不再吞云吐霧
我不想用象征或比興
來完成我的詩稿
來，來，來。你個紅發
白發，綠發相間的人
對飲景陽岡八大碗
一雙老拳，一只猛虎
呵呵，武松甩了那把虎骨
先人，雄哉
特朗甫
這該是我的純金時代
 
注釋：幾十年前，六千名知青在興安嶺下，挖出了可儲存幾十萬噸的油庫，以備中蘇之戰。零下四十多度呀，挖了十年……
 
十、《今夜，我就要出海》
 
天上無雨，我要
用木桶潑出
所能潑出的所有井水
我的汗水，淚水
甚至那身上不多的血水
熔化你，土地
我要種下會發芽的種子
 
土地龜裂，我要挖出
所能挖出的最后一棵草根
喂養你
你這被群狗追隨的野兔
即便它填不飽肚皮
跑吧，草叢中兒女眼神凄迷
 
我要找到所能
找到的所有鐵屑
鍛造一把鋼刀
斬斷你郁悶的心結
是的，誰都不欠誰的
只是我再也不想看到
你頭頂著白發，枯發如草
 
我不會趕著百年前的老牛
闖關東的行人里
不該有我
我要伐倒村上僅存的
一棵老榆樹，捎上它的干枝
雨雪千年
一棵老榆樹做不了木船
那就一個獨木舟吧
今夜我就要出海
秋風吹動了木槳
海上夜暗
 
　　作者簡介：
 
　　石頭也。網名：記憶里曾經有過山楂樹。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喂過豬，放過羊，干過公務。曾在人民公社文化站主辦的《小草》雜志社，任社長助理，兼職校對及投送組組長。退休后，回鄉和莊鄰一同種地看云，捎帶著去尋童年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