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現在過的是大部分人的青春
吃飯，梳頭，認認真真
睡眠里，沒有夢。
 
月亮勤快
給幾棟大樓澆水
澆在校服上
人就成了藍的
 
守望家園
 
這個夜晚
村子長在薄霧里
我們住在村子里
往前走一步
月亮跟著走一步
 
點地梅
 
村口到田里的路有三段兒
不長
段段都通往那些花朵
它們只在春天盛開
把自己眼睛弄破
故而臉上遍布彩虹
每次我提到這些
都同時提到家鄉，煙氣
或者記憶
 
大伯
 
我在村里時
他回家很晚
他站在門口
喊一些羊
 
我離開村里后
他回家還是很晚
他站在路口
喊那些山
 
書架
 
日子會好起來
一年后
木頭會擁有木紋
書籍，活過紙張
樹葉渡過嚴冬
順利，貼切
世間人
 
姐姐
 
她平凡
平凡，平靜
168厘米，二十二歲
愛笑，愛動漫
每天從教學樓
走回寢室樓
日歷一張張在她體內生長
苦難并非沒有光顧她
她和所有的人一樣
閃爍痛苦，像彩紙閃爍星星
十四歲，自閉
十八歲，校園暴力
十九歲，來到另一個城市
 
現在，父母健在
平凡而善良
 
秋雨
 
多年未見
中秋和國慶
剛好同一天
晚上十點，李二和找回家
多年未見這么冷的秋天
細雨中走散的老牛
人一樣跟在他身后
 
初戀
 
一千六百六十六公里
中國的最南，到中國的最北
五十一小時火車
時間足夠一場變法
 
那時候她喜歡看洛麗塔
舊書攤，小縣城
五塊一本
 
高校始于鄉村
深秋，打工可以追上火車的運行
流浪和哭泣
都不能
 
雕塑
 
天氣冷
樹林里，鳥頭是圓的
翅膀平行，單足
深秋，布滿銹痕
 
這座公園沒什么人
所以反而她很受歡迎
每天都來
聽聽聲音
 
在這時候
天上的鳥
飛過一群又一群
 
回鄉
 
種子里漏出一顆草籽兒
托福，農忙，沒人發現
 
路上小心，縣城是卷大毛巾
擦每一輛車
粗魯而干凈
 
只有母親在等她
一本日記
在她面前
草紙般應和深秋
 
白發，黑發，都在草里
 
青春
 
早上，我們吃飯
她學習
中午，我們睡覺
她學習
夜里，她仍然在學習
 
她個子不高，眼睛很小
母親在南方
每當我們提起有人
把嶄新的工作證
藏在地上
她總要落淚
委屈
 
夜
 
媽媽，我想你了
以前的日子
我們錯過了對方
這時，我看著窗外
紅燈紅塵一樣通明
 
媽媽，我想你了
我們一樣
用死亡換來死亡
麥子，送走全部水泥
 
媽媽
窗外在窗外看著我
紅塵紅燈一樣通明
媽媽
我想你了
 
寫詩
 
一張紙，寫一支筆
一片苔蘚，寫一面墻
魚寫河，馬寫山
草寫世上的路
提起春天
就想起秋天
寫到農田
就想到死亡
 
沙棘樹
 
十，十一，十二
十二個冬天
偷獵那些紅色
一年一年
村莊頭發減少
 
其實這里
沒有人需要冬天
沒有人需要沙棘
需要那么多刺
用來長刺，長出紅
正如
沒有那么多人
需要冷
 
狼毒花
 
不要讓一朵花看著你
哪怕它并非眼睛
只要它看著
村莊就止不住
有人離去
樹林就會倒塌
四十里外的小城
會有人哭泣
 
所以，不要讓一朵花看著我
看著我往路上走
我的腳和背影
哪怕我知道
你并非真的眼睛

原載于《草原》2021年第1期 
 
作者簡介：
 
曉角，本名李華，女。2003年8月生于內蒙古烏蘭察布市豐鎮農村，因家庭緣故（貧困，母患病）未能上學，受外公等人幫助自學識字。有詩歌，散文若干發表于《草原》、《中國校園文學》《文苑》《南方都市報》《西南作家》等刊物。熱愛文學，喜歡魯迅、蕭紅、海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