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春風一起來
 
我來的時候，蜜蜂準備好糖沒有
蝴蝶準備好花沒有
人間
為我準備好溫暖沒有
 
捧著大雪燒過的灰燼
該黑的在黑中繼續黑著
沒有哪個人像我
身體里灌滿了烈酒和春風
也沒有哪個人會給我
突然的完整或破碎
 
舊山河上蒿草叢生
荒蕪的道路彎曲在骨頭下面
我能做的
就是躲在自己眼睛里
經歷必須經歷的一切經歷
 
我和春風一起來
我們緊緊摟著
不分也無法分出你我
我就是那個
愿意陪著你綠到天邊的人
 
我要把春天提前一秒
 
花開了，我也不再含苞
我要用蝴蝶的翅膀
把春天提前一秒
那些雪中的黑鐵
那些多刺的寒光
今天都飛到哪兒去了
那些痛苦的傾斜
那些心臟不能移植的烏云
為什么不能為幸福祝壽
江山如夢太陽如燈
我靈魂的羽毛
追問著雷聲胸前的閃電
 
我想做一個悄悄開花的人
我的想法
是草叢中醒來的第一個花苞
春天提前一秒
我必須提前一生
 
紅杏，伸直了一個春天
 
溫暖歸來，所有的風
沒有一縷訴說寒冷
它拒絕了那些落葉殘雪，在樹枝上
為我準備了
一個龐大的春天
剛睜開眼的綠葉子，睫毛上依稀的淚痕
已交給青翠的鳥聲
 
一枝紅杏，穿心而來
在暗夜，在彎曲的塵世
伸直了一個春天
 
如果春風的花苞嫁給我
 
還沒嗅到花香
骨頭里的冰就開始逃離
肉身，開出一縷陽光
指縫間涼風吹過
腳印下，還埋著雪
 
我知道我從沒融化過什么
如果春風的花苞嫁給我
果實又會不會不情愿
沿著我缺水的手臂
向天伸展
 
春風是可以握住的花
 
不知春風將以什么樣的角度吹來
俯視或仰望
都不能看到它的抵達
我無法說出更多的懷念
只想在一塊石頭上
與它悄悄會面，敞開重逢
 
或許身體是扇虛掩的窗
擋住了黑暗，擋不住陽光
關住了搖搖晃晃的骨頭
關不緊進進出出的靈魂
隨便找一只夢醒的蝴蝶
都有山的出口，水的叫聲
 
春風是可以握住的花
正如深夜握著星光
死亡握著生命
正如現在，我手握著鳥鳴
和春風并排
吹走了雪的夜晚，冰的鐵鏈
 
桃花從樹枝上連夜趕來
 
仿佛那年，去赴一場山和水的約會
桃花從樹枝上連夜趕來
蝴蝶的夢剛做一半
群鳥也沒準備出好聽的聲音
 
天空亮得比去年前更亮
風掀動著小草不死的凡心
春雷在悄無聲息的提前
像我們擁有過的雨水和草尖
許多事物只見過一面
就被時間的手從背后推遠
 
山和水的一生才令人驚艷
它們的明亮，不能只照耀我們
更不能只照耀我一個人
連夜趕來的桃花，也在苦等著
一枝穿越靈魂的會見
 
我們是一群不負春光的蝴蝶
 
一群蝴蝶，化妝成春風的一部分
飛過比花朵輕一半的高山
翅膀上的花紋一閃一閃
拽出了大河和青山
 
此時離我們最近的是天空
是翹首仰望陽光的樹根和村莊
我們的靈魂，正通過翻卷的蝶翅
完成一段追緬或者遺忘
 
我們就是一群不負春光的蝴蝶
在細小的飛中飛完自己的一生
我們是匍匐已久的大地
前面舉著花瓣，后面扛著枯葉
只任風
撬開身體上一天又一天的沉重
 
在這春風三千之時
 
在這春風三千之時
當我把我們聚集攏來就是花園
一品紅，銀露梅，小金盞
夜交藤，勿忘我……
一朵花就是一種思念，千萬種花香
就是難以忘懷
今天，蝴蝶默念著：“離別！離別！"
親親，現在
該輪到我們疼痛了，這刻骨的深
如同記憶
好像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