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古高原的天空
在這短短的旅程,
我時常夢見蒙古高原的天空。
那矮矮的天際像親切的穹頂,
輕籠著大地上所有生靈的夢。
天空下的白楊樹葉輕盈,
守護著鄉村小路的寂靜。
那路邊零星的小屋,
最能把心弦上的溫熱觸動。
仿佛讓我看到舊時的親人,
看到他們正從院落里走出,
臉上掛滿擁我回家的笑容。
一個有故鄉的人
故鄉的米湯,
最能慰藉心腸。
故鄉的模樣,
再遠都在心上。
那些熟悉的小路,
記憶中的門窗,
那些刻在心上的面龐,
最能融化風霜。
一個有故鄉的人,
總會深藏一劑良方,
為自己療傷,
治愈彷徨。
羽毛一樣的云彩
不到高原深處的呼倫貝爾,
你是看不到我故鄉的云彩的。
那些凝固的羽毛一樣的云彩,
總能以靜得有些神秘的姿態,
向為她呈現出江河逶迤的廣袤之地,
交出永恒的潔白。
而在那江河與云彩之間,
一些叫得出名字,
或叫不出名字的鳥兒,
沐浴在天地之光的愛撫里,
不諳塵囂,
并獻出多情的鳴叫。
她們身無掛礙,
像極了羽毛一樣的云彩。
秋天的原野
秋天的原野,
有她自己的情緒。
那是落葉發出的嘆息,
是蜂蝶正在匿跡,
是她的孩子們歡愉后的沉寂。
枕著這無邊的沉寂,
我竟沉沉的睡去。
在夢里,
我也變成了原野的孩子,
內心有無限的歡愉。
或許,
我還曾流下滾燙的淚滴。
在那些淚滴里,
盡是縱橫交錯的悲喜。
我曾被春天溫柔以待
在一株挺拔的櫻花樹下,
我曾被春天溫柔以待,
春意滿懷。
它曾用花冠堆疊出耀眼的絢爛,
教我銘記熱烈是生命之源。
它還用清芬欲滴的花蕊,
教我對高潔心生祈愿。
而那些飄逸的花瓣雨,
恰似輕撫辛勞的櫻花謠,
教我懂得哀而不傷的隱喻。
明亮的生活
我熱愛遠行,
熱愛車窗外的風景。
平野和田埂是這一程,
山川和牧歌是那一程。
天那么高,
地那么闊,
仿佛穿過明亮的生活。
而在某個無名的小站,
當列車停靠在黃昏的村落,
你的樣子會忽然在心頭閃過,
伴著一扇小窗,
和它透出的燈火。
也許,
我愛的不是遠行,
也不是風景,
而是曾經的你我,
和曾經明亮的生活。
獻祭
落葉飄零,
是山林對泥土的情義,
是一場深沉的獻祭。
不到落英焐熱大地,
這場獻祭就不會止息。
沐浴在這盛大的獻祭里,
我竟想要歸去,
化作一捧深沉的靜寂,
向著來處,
獻祭。
花神
在某個清晨的原野,
我曾見過花神,
她曾用草尖上的露珠,
向我投來閃光的一瞥,
也曾用泥土里隱現的清涼,
贈我以隨風輕揚的暗香。
而在黃昏,
在某個甜睡的夜的邊上,
她曾再次溫柔光顧,
悄然停駐,
以她甜美的目光,
輕撫我的夢鄉。
壽光城南
今日小滿,
我把思念寄給遙遠的壽光城南。
那是母親兒時的田園,
至今讓她心心念念。
壽光城南有荷葉田田,
是她躲進灣里避暑的香傘。
壽光城南有槐花串串,
揉進面食的滋味至今綿延。
壽光城南的高粱地望不到邊,
那隨風輕搖的高粱紅,
曾染醉她小小的心田。
據說到了小滿,
北中國的谷物會開始灌漿,
南中國的江河也會日益豐滿。
此刻,
我再次想象著母親心里的城南,
那個親切的鄉野人間。
額爾古納河的清波
終于,
在這迥異之地,
我夢見了你,
額爾古納河的清波。
在你的清波里,
我看到自己秀發如漆,
仿佛我從未孑然一身把你遠離。
我看到你年華錦繡從未老去,
仿佛你從未因我的遠離而滿懷淚滴。
在你的清波里,
我看到自己的每一個細胞,
都浸滿你清冽的氣息。
我看到你的每一道波痕,
都溢滿奔流的勇氣。
夢見了你,
我才懂得,
你的意義,
正是寬厚的養育。
夢見了你,
我才懂得,
我的天職,
正是跋涉千里。
額爾古納河的清波,
因為你,
我愿與所有的冷熱欣然相遇,
以你清冽而寬厚的名義。
吳穎麗,達斡爾族,內蒙古籍,現居北京,從事出版管理工作。中國作協會員,中國林業生態作協理事,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詩歌委員會副秘書長,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著有《向日葵》等多部詩集,曾入圍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中華出版促進會贈送"一帶一路"國家書目。詩作散見《人民文學》《詩刊》《星星》《中國漢詩》等期刊,并入選多種年選。詩集《向日葵》等被譯介為僧伽羅文、西里爾蒙古文、日文、俄文、法文及英文等多個文種出版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