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穿越內蒙古南部峽谷

 

作者：溫古

 

　　黃河從內蒙古的烏海市北上，過河套平原經包頭市又急轉南下，穿越內蒙古、山西、陜西三省交界的峽谷時，因萬家寨水電站攔腰一束，成高峽深湖、粼粼碧波，展示萬種奇崛與旖旎后，而掉頭又東去……——題記

 

從紙上凝視一條河

 

我以這一脈旖旎，凝視

那無際的莽莽蒼蒼

無語。我不知一個詞一經出口

就有多少塊石頭來印證

它的非敘述狀態

 

歷史不能，滄桑或者亙古

也不可指，其悲壯

其慘烈，其決絕的氣度

只能讓這一灣柔媚

睜開驚愕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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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的故鄉

 

鷹的故鄉，云旍掠掠

雷車殷殷，它的轅軾探向北斗

探向深海般的夜空

部落酋長伯夭逆天子于河源

 

滾滾山岳，排穆天子七萃之師的方陣

落霞如血，河伯為穆滿血祭

沉玉璧，十太牢

沉一碩大落日如鮮血淋漓的牛頭

黃昏降臨了，長河浩浩

如一聲痛徹天地的悲泣

 

讀懂一朵浪

 

跑了一萬里的浪

在一棵石頭縫里的小草旁

靜下來，她回頭望

那從天際一路追趕而來的山巒

前仆后繼，似另一種潮水

洶涌澎湃，如牛群，如雄獅

帶動著雷霆，那種盲目的力量

使黃河驚愕：世界上一種

行為一經成為趨向

其可怖，是河床不可約束和控制的

 

豹子塔，給我一個視點

 

不能再往高爬了

我已攀上豹子塔的崖頂

向另一山頂的落日望去

滾滾煙塵里，她還有萬座山頭

需要跨越，你看她大汗淋漓

臉膛通紅，比我還氣喘得厲害

我按住自己的胸脯

但抑制不住咚咚的心跳

和太陽這偉大行者相隨的

是這百折不屈的黃河

奔騰時你看到他的血性

緩步時你看他的明凈與睿智

泊下一灣蔚藍，不是歇息或沉淀

他要以低處來包蘊高處的深邃

 

峽谷，黃昏蒞臨

 

黃昏時，天空傾斜浸在水里

峽谷驚訝地張大了嘴

一只鳥替他發出了驚叫

大地有爐膛的火苗

一種欲望隨黑暗的到來

并緩緩上升

一棵樹的僵直，求救于風

一棵草的憔悴，俯首于塵埃

一扇門，扭轉他的陰陽臉

為世俗做出佐證

兩岸刀切似的懸崖黑下臉來

而內心，那一潭明艷的波瀾

映出，翻滾不息的火燒云

 

崖畔佇立

 

在崖畔的一塊巖石上坐下吧

我要用這藍色水，洗我心上的塵土

眼睛里的火苗，洗我一身的疲倦

樹葉用它的舌頭搬來了風

風從深遠的天空搬來了云

一條路將我送到這上古的門檻上

讓我遭遇了萬山頂禮的黃昏

??！我只能保持緘默

面對壁立的懸崖，無底的水渦

細數被傷痕磨光的卵石

 

古村遺址

 

歷史有石墻的殘破

歲月比荒草旺盛

老榆樹杈的兩顆星星，鑲嵌成兩孔石窯

在黃昏的兩只眼睛

那玻璃尖般鋒利的光

像沙棘藤上的刺，滴滴殷紅的血

在累累碩果上凝結

沒有文字記錄斜飄進天空里的炊煙

沒有皮鞭來管束自由散漫的白云

匆忙趕路的黃河拋下一河床的石頭

任人們用來鋪路、壘墻，做桌椅板凳

被日子磨得亮如星星

 

大河幾字灣俯瞰

 

最高的寺廟底座，最神圣的宗教

最遼闊的誦經聲，最神秘的經書

在鷹的天空下展開

 

讀古老的石頭，讀閃亮的星斗

讀三千白鴿展翅升空

讀萬重山岳肅穆打坐

讀嘯傲的惡濤臣伏于巖底

成彌彌碎浪

 

紅日君臨，草木喃喃，靜沐光輝

 

黃河邊的石頭村落

 

寂靜中，藍色的水在上漲

她將淹沒最高的山岡

寂靜中，風在吹

她將我心中的火越吹越亮

 

我的石頭村莊就建在山頂

一棵老核桃樹架著月亮

炊煙又細又長，靜靜地往高處長

風揉成一團，然后又將她拉直拉長

 

五十年，我回到了睡著了的小村

藍色的水沖洗著岸邊的巖石

風仍在吹著，月亮白發蒼蒼

我心中的火呼嘯得更旺

 

老牛灣古村

 

假如一棵樹仍然佇立著

向著她頭頂的天空

 

假如木板門仍然鎖著

一院的荒草要發生嘩變

 

假如樹蔭下的石磨已廢棄了好多年

無人時忽然開始了轉動

 

假如一河的水忽然變藍

巖石錯動她滿嘴的白牙齒

 

假如兩岸峭壁從對峙中默默走近

仇恨使他們的臉更加陰沉

 

假如一朵云不小心掉進水里

崖畔的老樹要演示一次英雄救美

 

河畔景物

 

寂靜在上漲，從一株枳芨草根部

一片樹葉的影子，漸漸延伸

蟋蟀聲中，時光的河水溢出了河床

 

高山頂上，那匹披著秋風的馬

前蹄探進了云里

 

夢中人的嘴，塞著土塊

生銹的門鎖，只有閃電的金鑰匙

才能打開

 

峽谷下午

 

我一個人不能獨品的蟬聲和露水

可分給一棵老榆樹共享

我兩耳朵盛不下的流水聲

也出讓給三朵竊笑的野菊花

 

那泡了五朵云的河床里

踏進了一只石獸的前蹄

而云隙里的太陽，也用一束光的吸管

伸進河底偷偷飲水

 

崖畔的古杏樹

 

這棵古杏樹，孤獨地站著

為等那孤獨的黃昏路過

送給一顆自己結的杏

 

那個孤獨的黃昏，遠遠地就看見了她

用一顆明亮的星和她交換

交換完就走了

 

杏樹的杏送完后

是一個更加孤獨的傍晚

杏樹舉著一顆星星等待黃昏

直等到夜深也未等來，因為

她已變成了黃昏

 

那些日子，杏樹腳下的河水知道

孤獨有多深

......

 

全文見《草原》2021年第12期

 

作者簡介

溫古，詩人，內蒙古和林格爾人。中國作協會員，內蒙古作協詩歌委員會副主任。作品曾發表于《詩刊》等雜志頭條，散見于《星星詩刊》《詩歌報月刊》《詩選刊》等刊。被收入多種年選和詩歌排行榜。有詩集《甲申卿云歌》《鳥部落》《低低的火焰》《刀的詮釋》《燃向夕陽》《在大鷹爪下簽名》《鳥部落》，舊體詩《停云軒詩草》，長詩《天旅》計十余部著作。獲《詩刊》《詩歌月刊》等主辦的征文獎，三次獲中國煤炭文學烏金獎，第七屆內蒙古自治區文學創作“索龍嘎”獎、第二屆草原文學獎、第二屆絲綢之路國際詩歌獎等十余種獎項。

 

來源：草原

作者：溫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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