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下不完的道理（組詩）

 

作者：胡水根

 

爭鳴

 

向前是一片天空，退后也是一片天空

這個春天多出了柚子和油菜花爭黃

山野還只剛開始抱綠，幾縷春風

就想解去一冬的寒凜

鳥不叫的時段

土地的嫩芽爭當了先鋒頭條

它們不只為了長出糧食，它們也想

把體內的血液一分一厘地抵進天空

它們知道深邃需要打磨

需要得寸，需要進尺

它們拱出刀和匕首

一次次將約定和世俗劃破。它們尋找太陽

以便茁壯靈魂，它們把回憶打爛

在透明的世界里，日夜扶助正氣

它們把霧靄看成虛無，一次次沖破微瀾

讓大地和天空合奏一曲爭鳴

柚子黃了，落地成晶

油菜花黃了，落地成瑩

 

楓香

 

從三官塘經長溪喻家

下午我來到這里

茅草發黃的地方，地菜開花了

透過樹木間隙，新樓里不時傳來雞鳴

老人家的寶貝終于有了安全防火墻

而我將目光投向了爬藤

從去年或者多年前，它們就開始一寸寸地

向上爬，爬坡、爬樹，也爬樓

只是巴掌大的天空哭了

陰天有虎，有豹

悄無聲息地在籬笆前劫走了

無處生發的煙火

我在羅山陳又想起了三官塘240年的楓香

 

狗尾

 

我只是在泥里把獨輪印加上了套鞋印

我只是在地面上的流水上撥了一顆鵝卵石

我只是想從溝里撈出一片葉子

它泛黃了，經不起雨滴飄蕩著

它無法綠起來，無法回到本體

也無法計算或者確認會流到哪里

它只是把一點點僅有的黃和一下流亡

它的胚子里還是和一棵樹有著直接的淵源

它翻滾著，輕輕地

將一個世界打翻成另一個世界

同一門心思奔歸的山水，田水，園水

過坎、過閘、過人間留放的一點點空隙

它的脈管經歷腫大到消瘦

它知道流經的疾苦

它不斷地更換姿勢，它學會了借機跳躍

它學會了放任自流，它學會了怎么從井區

到平地，它學會了吊掛

它帶著墜落的絕技死里逃生

它在一株狗尾上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是把它抱下來，還是繼續讓它

陪同狗尾草在已經泛綠的枝條上

帶著晶瑩向眼前的世界搖擺

 

雨，時停時下

這里飄不過任何一朵云

 

一座老橋

 

必須脫離正道，踩過鵝卵石和
一些殘存的沙子下坡，經過幾堆
遺忘人留下的灰燼，你就可以看到
橋上橋，看到橋上橋挺直的柱子
看到泥水流下越來越細小的蹤跡
看到細沙泛出的白。干涸的陷阱里
一截木頭充當了山頭。我中午路過的時候
老橋下的水在摸索著
越靠近橋上橋柱子的
越忙碌，甚至于打起漩渦轉。漩渦的成分
有些復雜，除了水，應該還有布袋、紙袋
土袋、牙膏袋，氨基酸、硫酸、洗面乳
斷枝殘卷和其它殘物，它們形成虎勢蛇姿
不停地往上沖，只是這么多年
一直沒有沖過老橋。走這兒的人不多
除了圖方便的和時節回來燒紙的
就沒有了。老橋的左右兩邊都是下水口
老橋身旁的草里都有輝煌的尖叫
那些歲月里的石頭一塊塊變成了草廟
變成了和尚，用風雨的梆子
敲出了左龍右虎的吉祥
紅啊，綠啊
綠吖，紅吖
每個春天都恭敬地對老橋哈腰

溫泉村的天空

 

拉下活扣，就放下了許多魚

天上的云層打慣了群架，一副

滿不在乎的樣子，臉上的橫肉飄得

過長，枝丫怎么也頂不住

幾輛湘字牌車子靠在路邊，人或許

洗腳去了，或許已把大半個身子

請入水中。我突然想到水，是的

這里的水有溫度，有看不見的小離子

是從地里帶出來的，一股想要

出世的樣子。它們和云層打上了招呼

自南而北，象是受了贛江的指引

可又不和贛江一道北上。它們就在

這個村子打住了，是住一輩子還是打尖

還沒有確定下來。有這么多看客

圍觀，估計也是走不了了。回去

是不可能的，出世容易回頭難。瞧，大屋

造好了，小屋也造好了，勢頭

還要繼續，還要快馬加鞭

還要攪動更多云層。魚也飄來了

大眼睛的魚不會眨眼，金色的尾巴

一扇就有風。風有人喜歡，有人

拉開點窗戶就吸進肺里了

愜意得很。只是顏色變化得有些快

高速的效率不錯，進進出出

出出進進的

白臉的歺館老板娘泛出紅來

喂，您的車子挪挪，擋了趕趟的了

云，愈演愈烈，象要下雨卻打不出雷

我要趕路，好多電線桿子還沒數清

只得下次再來了

 

天空有下不完的道理

 

在同一條路上來回600天

你會聽見羊羔的叫聲

在同一個鎮上來回行走600天

你會發現每一叢草都有一位謙卑者的身影

當陽光照見它的榮耀時

你會注意到每個奔波的人都在扇動翅膀

這翅膀下有水份

這翅膀下有氧氣

每一次撲打

都會有一幅簡單的畫

我從鎮南到鎮北

你從鎮西到鎮東

你來解放，我去長征

你去迎賓，我來興華

我們在自己的流水上，推石頭

推枷鎖。有時也推云推霧

推一些腳步劃人生、劃無悔

推一些光芒寫凌云、寫壯志

我們淺唱著滄桑聆聽花香

我們背的行囊只有開窗關窗

開窗看看天空又將下著什么道理

關窗想想路上有沒有不小心遺落的時光

 

　　作者簡介：

　　胡水根，網名卜子托塔，筆名湖拮，詩歌實踐者，江西人。中國電力作家協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詩潮》《綠風》《中國詩人》《參花》《北斗詩刊》《浙江詩人》《天津詩人》《中國詩影響》《流派》《山東詩歌》《鴨綠江》《同胞文學》（韓國）《世界日報》（菲律賓）《先驅報》（新西蘭）《新報》（美國）《作家報》《中國電力報》《川江都市報》《今日新建》《南昌晚報》《新余日報》《貴溪報》等，入選多種詩歌選本。出版詩集《光陰深處一根骨頭在奔跑》《向陽花開》《滄浪海昏》（長篇敘事詩，合著）。獲獎若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