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于銅鈴山的一頭豹（組詩）

 

作者：黑子

 

奔跑于銅鈴山的一頭豹

 

一處僻靜之地，敲一下

能聽見悅耳的鈴聲。攝魂的音律

在棧道  溪流  龍潭和怪石間

傳遍每一位踏足者的骨架

仿佛它已洞察，人類的軟肋

在山水間游步

 

時間指針停頓在南國的疆域

一些復活的山鷹穿梭

在跌宕起伏的山林

在云霧繚繞的山路

 

其實，在我體內

有一頭奔跑的雪豹

它來自雪域。一頭漠視

命運多舛的附體的豹

 

它拋棄嚴寒  險峻以及原始的高冷

從此，愛上了枝條、藤蔓

愛上了幽居和深潭

 

藏在心里的那塊石

        

用車程計算我們的距離

不遠不近，一生走過二十年

那些熟悉的和陌生的莊園

在時間這壇子酸菜里越發成熟

 

似老人額頭的細紋

逐漸地從瘦弱變為豐盈

 

一些長在骨頭里的事物

石頭一樣逆向生長

或冰凍  或塵封

 

我們如走失多年的老友

相逢時喜極而泣

 

鎖  鏈

 

這遲暮的帶著鞭痕的鎖鏈

這青春鑄就的生病的鎖鏈

這酸腐留下病根的鎖鏈

這華佗再世無法醫治的鎖鏈

 

這脫不開的鎖鏈

這迂腐侵蝕的鎖鏈

這接受誓言蠱惑的鎖鏈

早已脫離事物中心的鎖鏈

早已黃沙滿目的鎖鏈

早已脫離肉體的靈的鎖鏈

 

把無邊的荒蕪的原罪

留給依舊喧囂的塵世

把人世的命題丟棄在一棵枯木里

 

這風這景這人生之旅

 

行駛在青海湖的寒風里

風聲如我精神肉體般撕裂

 

湖水  波瀾，欲言又止三緘其口

把心藏在深深地湖底

冷漠對視冷漠，努力擺脫人間升騰的喧囂

 

仿佛人間只有白色可戀

牦牛和帳篷

相繼染上了白色的疾

 

我索性把身體和心靈交給忽左忽右顛簸的山路與人生

讓其篩選忐忑  焦慮 期盼祝福和愿景

正如這風

這景

這人生之旅

 

巷口，記憶

   

一條水泥路北高南低

蜿蜒如滲出山體的清泉

許多巷道伸出莊廓之外

生長成脊柱上畸形的肋骨

 

記憶的碎片

與熟悉和陌生關聯起來

 

只是老人灶臺上升起的炊煙越來越稀

門前的馬車停留在歷史的塵埃里

一些陳年舊事

寄予柳苗長成參天大樹

 

田耕間生長的野果熟了又落

一茬又一茬

 

幾塊青石板依舊在巷口舔食故土

俯首，如父輩壓彎的脊梁

 

一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吆喝聲

逐漸由清晰變得模糊

 

湖之北

 

一

 

黑子

于我，你是高峰

是母體的胎衣，是乳房

是哺育我成長的溫床

在你面前，我總是

羞于暴露雄性的剛毅

 

我情愿被你寵愛或奴役

時而清風拂面醉臥黑牛牦帳篷

時而榮譽加身奔走四方草原

用我雄健的肉身撞擊你寬廣的胸懷

撩撥這一世熱情四溢的贊詞

 

二

 

一種聲音傳來，由遠而近

似流水，似沖鋒陷陣的吶喊

我遵循祖先的遺愿，用敬畏的姿態

不斷給目光所及的事物致歉

仿佛這滿河涌動的胴體

是我遺忘在遠古的兄弟姐妹

 

三

 

青海湖節令的號角吹響

沖鋒陷陣的戰士裸露著身板

順延河流逆勢而動

于是，母親河河水竄動

渺小與偉大瞬間化為一場

席卷天下的風暴

 

四

 

是時候讓河水倒流，讓人世車水馬龍

讓追逐或膜拜同一時間流轉

讓鳥的翅膀掠過閃電，掠過一道道亢奮的河床

和偉大的逆行之軀奏，響生命凱歌

讓流動的音符洗滌眾望者的心靈

 

五

 

我試圖把一群魚留于紙間

鋪紙   研墨   調色  試筆

我認真對待每一個環節

生怕一點疏忽，會使這

鮮活的生命蒙受苦難

我有意把骨頭和黃色的胴體分離

讓湛藍的湖水從心底沁入紙面

賜予一切鮮活的生命遼闊與深遠

 

肉身與泥土觸及的痛

 

落地的肉身有太多情感

硬碰硬，這是淚目的愛啊！

 

孩子，風中站穩腳根

貼緊來自泥土的物體

往前看……

往前有尚未觸及的美好

在怯怯地看你

 

風落下是涼爽

云落下是雨水

而你，落下

是無盡的苦痛

 

一切想象來自暗夜

 

一切想象來自暗夜

仿佛，一句古老的預言

四面八方匯聚在一個狹小的地方

 

我要收攏形同宇宙的空

連同這巨大的暗夜

一起裝進記憶的空間

 

然后，用明亮的眼睛數數

一到十萬個奔跑的雪豹

一個都不能遺漏

 

直至太陽照在窗沿

人間雪地留滿雜亂的印痕

 

綻放在暴風雨中的花朵

 

一

 

疫情襲來，善良的人們彼此傳遞信息

如春天突起的風，濾過

每一朵綻放的花朵

紅色  藍色  白色挺拔堅毅的身影

迎難而上，馨香噙滿華夏大地

 

二

 

“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沖鋒號吹響

隘口  機場  鐵路  路路交通

社區  企事業單位集體聯動

劃定封控防控區域，嚴防死守

馳援  堅守  晝夜會戰的神威

筑牢一座又一座生命防控線

 

三

 

涌動的暗潮開始回落

那些零星飛濺的水珠兒

在歲月遴選的日子里

日漸消瘦消亡

 

將要融化的泥身

 

一

 

從來沒有這樣驚悚過

起初一只蛙日夜不停地叫

后來無數個蛙叫。多么合拍的聲音

仿佛世界就該如此，仿佛蛙鳴才算和諧

叫吧！叫吧！用叫聲去繁衍子孫

撕咬你賴以生存的子宮

 

二

 

我開始質疑寄養心身溫暖的井

甚至開始怪罪于井狹小的空間

我擔心無氧的肉身會毫無節制地生長

把所有的病痛傳染給大地

然后，所有的鬼魅借尸還魂

 

三

 

不要再沉睡在魔咒里，讓雨水帶來閃電

直擊其根部，讓黑頭人也看看

它們血管里是否還有鮮紅的血。至死

也要讓那些染疾的人明白

自身是否生病

 

盡管這是個悲哀的結局

也用劇痛喚醒那些迷途知返的人

 

四

 

我要祈求一場春雨

使萬物生機勃勃。我想讓

那個泥做的身體軟化然后跌落神壇

 

這場突兀的風

 

這場風來的突兀

沒有擺動的柳枝

沒有塵埃之羽的寓言

像驅趕畜群一樣驅趕著沙粒

似乎是蓄謀已久付諸實施的計劃

 

一些枯枝折斷，如折斷的肋骨

向內延伸的痛，直指生命的要害

 

我無法判斷它的利弊，正如

我無法預測人世間的死亡

 

　　黑子：本名魯海波，現供職于剛察縣文聯，系青海省美術家協會會員，青海書法家協會理事，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海北州書畫家協會副主席，剛察文聯主席，《西海文藝》《措溫波文藝》雜志主編。筆耕不輟，詩、書、畫并進，近幾年各個領域取得較好成績，詩歌作品分別發表于《詩刊》《綠風》《山東詩人》《華商情》《青海湖》《西部詩報》《青海日報》《西海都市報》并于2015年《金銀灘》《祁連山報》專欄刊發黑子詩、書、畫作品選。有400多首詩歌作品分別發表在多地報刊雜志上，出版《黑子詩集》《魯海波詩選集》各一部。

 

注：本文由史映紅推薦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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