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炳成詩歌小輯

 

作者：婁炳成

 

伏日的山村（三行詩）

 

農歷六月的鄉村，沐浴在桑拿里

麥子鉆進睡袋，稻田里碧波蕩漾

蛙鼓的伴奏聲中，蟬兒縱情高歌

 

火熱的夏季，烘干了老天的眼淚

放晴的日子里，花椒披上了紅袍

入伏，是摘椒村姑們心里的溫度

 

所有的大棚都敞開了，這個月份

水果蔬菜回歸了自然，不再叛逆

大大方方，擁抱在城里的街市上

 

鳥兒抗不住伏熱，爭相搶占樹蔭

蚯蚓也鉆出來，撲向潮濕的草叢

白花紫花開了，洋芋拱裂了地皮

 

雞狗牛羊，在林子里做起白日夢

鴨鵝不怕暴曬，在小溪炫耀翅膀

偶爾叼起一條小魚，就大喊大叫

 

綠幽幽的潭邊，傳來了笑語聲聲

男孩女孩們掬起清水，潑向對方

天女散花，濺起七彩繽紛的虹光

 

炊煙的絲線，放飛了火紅的風箏

懸掛在西山頂上，山民荷鋤晚歸

白白黑黑的羊群走進溫馨的柵欄

 

油水里浸泡的日子，告別了海碗

屋檐下的方桌上擺滿自產的葷素

飯香夾著汗味，包圍了農家小院

 

半個月亮，爬上了銀杏樹的梢頭

蛐蛐兒彈起了小夜曲，玉盤落珠

一群老漢擠坐在麥場的墻根拉話

 

話題里散發著稻花的香味，誰家

賣了幾百斤花椒，誰家的核桃樹

壓斷了枝頭，嘖嘖聲夾帶著歡笑

 

夜的涼爽里，銀耳花舒展了笑臉

排列整齊的青岡棒上白花花一片

招惹的月兒伸過嘴來，熱烈親吻

 

幾聲雞鳴，喚醒了甜夢中的山村

晨光的手兒殷勤，打開扇扇大門

禽畜躁動著，催促主人快上早飯

 

大霧蒸騰在遠山，預示又是晴天

伏日里要干農活，就得趕個大早

男女老少，又重復起昨天的故事

 

六月種小秋三行詩四題

 

種苦蕎

 

農歷六月，麥種的孩子回到老家

高海拔山坡，苦蕎種子紛紛落地

其實，采來苦蕎的新苗還能做菜

 

清湯寡水的日子，靠它填充饑腸

苦澀的歲月，蜷縮著苦澀的記憶

口碑，如同四季輪回隨時在變換

 

營養過剩成了時尚，苦蕎的身價

陡然上升，鏈條般的產品擁擠在

城鄉市場，更被媒體翻炒得焦糊

 

有時候，苦澀的味道會成為最愛

人的舌蕾，需要多種多樣的刺激

純天然無污染是它最著名的商標

 

種胡麻

 

高山上種胡麻，胡麻里面藏娃娃

古老的民謠，如同胡麻一樣古老

五千年的歷史，與中華文明同齡

 

傳說，胡麻來自古埃及希臘羅馬

雅典女王的胸甲就是用胡麻繡成

移民華夏天國，定居在了大西北

 

青青的枝葉拉扯在山風中，花兒

紫色里透著白，張開嗩吶般的嘴

吹奏著，高原上的一曲曲黃土謠

 

麻籽成熟在秋天，閃動沙金的光

在手工作坊里壓榨出體內的精華

難得的山珍，調入佳肴里更味美

 

種縻谷

 

兩熟不足一熟有余是山區的農況

順應農時的山民，就會以秋補夏

小秋作物選項里，縻谷鶴立雞群

 

有一種鳥兒，也很會唱蒙古長調

十個字，縻谷出穗子阿舅愛妗子

一氣呵成，種縻的山民心照不宣

 

縻穗低垂，會誤以為是狗尾巴草

透出毛茸的鵝黃，山民開始磨鐮

古名叫稷或黍，養育了世代先民

 

除了熬南瓜粥，更大用途是釀酒

隴南特色咂桿酒由它來扮演主角

本色金黃，但暗紅色的釀酒最香

 

種黑豆

 

把我劃進大豆的行列是一個錯誤

大豆俗名叫做胡豆，我卻是黃豆

膚色不同，但并不種在非洲大陸

 

黑皮膚黃豆更受青睞，做成藥膳

滋補腎陰，制豆成漿便是黑乳汁

做成黑豆腐，是火鍋店的主打菜

 

黑豆燉烏雞，是醫治白頭的良方

黃豆大豆土豆同時撐破裹身襁褓

奢侈在人舌尖上，粒粒都是烏金

 

康北山民，老人都用清水煮黑豆

當茶飲，個個叼著旱煙袋樂呵呵

活一百多歲，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伏天到了，蟬兒叫了

 

與伏天簽約，小暑后登臺

清唱，老掉牙的同一首歌

最熱的日子里，也最熱鬧

深藏綠蔭，身體依舊滾燙

 

心中，只堅守唯一的信念

該噤聲時噤聲，該張嘴時

絕不沉默，而且高調夸張

難得一首歌，從古唱到今

 

順著航道，船兒駛向遠方

方圓里，是大自然的規矩

嚴寒酷暑，一如苦辣酸甜

偏食四季如春，味同嚼蠟

 

蟬兒鳴叫，卻不覺得單調

伏天，就應該是這個調子

雖然老在重復，人也如此

總是走在老輩走過的路上

 

春夏秋冬輪回著人間生息

桃紅李白，都是舊時摸樣

為什么，漫山遍野綻放了

總會，刷新一次你的眸子

 

老人們講述著昨天的故事

小孫孫在今天的紙上描紅

一樹的蟬鳴，讓我們讀懂

逝者如斯，不變的是初心

 

大山深處

 

山泉在琴鍵上走過

跌落崖下

撞碎一潭太陽

風的翅膀劃過白樺林

樹葉開始喧嘩

山茶花與蜜蜂舉行婚禮

蝴蝶來做伴娘

鴿子在藍緞子上隨意涂抹

幼兒的彩畫掛滿天地

 

被炊煙牽著

跟隨梅花鹿的腳印

走進酒香撓人的農家

好客的狗狗吵鬧不停

太陽閉上了眼睛

山灣里打翻了墨硯

一群螢火蟲

提著向夜空借來的天燈

四處尋找遺落的夢

男蛐蛐女蛐蛐

在草叢中對唱情歌

 

山口泛起了魚的肚皮

林子拉動風箱

村莊噴起火焰

大山深處的謎語

讓人費猜

月亮回家了

帶走了昨夜的童話

太陽喝多了

臉蛋酡紅

在東山頂上搖晃

 

　　作者簡介：婁炳成，男，甘肅省隴南市人大常委會退休干部，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曾擔任過隴南地區文聯專職副主席兼秘書長等職，從事文學創作近50年，在報刊雜志、文學網站發表小說、散文、戲劇、紅學評論、文藝評論等作品300萬字以上。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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