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與抵達（組詩）

作者：仁謙才華

 

一匹馬

 

一匹馬回身

眼睛里是江山，落曰和

隱匿的眾佛

一匹馬寫意遼闊和空曠

一縷悠然的炊煙連接上蒼

三兩聲犬吠和吱呀叩開的柴扉

還有澗溪和行走的色彩

被一匹馬跑成長調

 

一匹馬帶著蹄香走進我夢里

像獨行黃河的一葉扁舟

在慢下來靜下來的時光里

隨意漂泊，漂到哪

都有蟲鳴被清淺的一彎月亮照耀

都有草香，水香，體香

 

一匹馬跑起來

跑出一片草原和它的性情

跑出花開的聲音和葉落的

啜泣

 

秋葉

 

塌陷窩棚上蓋滿散亂的落葉

這些秋的花朵像蝴蝶翕動翅膀

發出的聲音

是一個人離開世界吐出的最后一口氣

 

幾片落不下的葉子

旋轉著

被風吹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一些葉子落后，就有另一些長出

 

秋葉飄落

多像一個人的過往

沿一聲蟲吟

或者葉落的去向

還能否找到牽絆的故鄉

 

 

秋分

 

緞面的馬兒跑進深秋

像點燃的葉子跌在微寒里

一蹄窩露水

是紅衣喇嘛的眼神

——把秋，一分為二

一半，在寺院盲窗里

一半，在秋水拉長的思念里

 

一群羊嚼著寂靜 腐爛和悲憫

一面紅披肩連同它的愛情撂給山野

 

一串腳印被另串覆蓋

山谷以拒絕存在

卻給了我幾味草藥

我知道這些色彩不會久留

就像我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幾片紅葉打了個旋，落于水面

要去的遠方

一場夢剛剛開始

 

星河照耀召瑪浪

 

青稞舉著斑駁光點

藏寨召瑪浪反芻牛羊

幾塊糞餅從糞墻抽出

 

古歌起落

星星和淚花

點亮四十年前一個夜晚

 

露水捆起光束

今夜

只照耀格年才讓

 

木梯斜搭墻面

墻面是月光漆的

這個快要散架的梯子

守著民俗的最后防線

 

無風之夜

一眼井盯著菜畦

盯著一次深夜造訪

 

星河照耀召瑪浪

月光側影里

和一根芨芨草觀照

各自的心事

 

造一座院子

 

用后半生積蓄造一座院子

于四面臨水的小島上

純木架構

那樣就會嗅到草木香氣

 

騰塊地

一畦種蔬菜、苜蓿

多余的分給鄉民和串門的羊

一畦造池塘

放生蛙和魚群

讓它們在經聲、水聲和一米陽光里

安度此生

 

用鞭蔴、香柴打地鋪

周圍堆放陌生書籍

 

三根原木為幾

博爾赫斯詩句里徘徊或者前行

一路梳理濤聲

讓陽光和雨水走進各自體內

 

院內阡陌里——

抻直扭曲，石頭歸位

落葉即是有黃金重量

也要交給枝條去承受

 

一院一世界：

邀明月，烹詩句，斂翅翼

把最合適的補丁補在

最傷痛的地方

 

　　作者簡介：車才華，又名仁謙才華，生于1969年，中國作協會員、第五屆甘肅省作協理事、曾就讀魯迅文學院。作品散見于《詩刊》《人民日報》《星星》《民族文學》《四川文學》《草堂》《山東文學》《飛天》《西藏文學》等刊物，入選50多個選本。出版詩集《陽光部落》《藏地謠》《大野奔跑》。獲第十九屆、第二十八屆魯藜詩歌獎、黃河文學獎、玉龍藝術獎、鄉土詩歌獎、《飛天》十年文學獎、華銳英才獎。主編有《走進天祝》《文學天祝》等11部文化書籍。

（本文由史映紅推薦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