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迦牧場的夜（外6首）

 

作者：青木措

 

文迦牧場的夜

 

擠滿天窗的云啊，你

并不是我愛的。今夜

這位流浪的詩人，只與

浪漫的星輝深情以待

沉睡之前

解讀，品味

并和它一起安眠在空曠的綠榻之間

等待的夜

岑寂的漫長

白天的盛大和遼闊都落下了帷幕，煙花

燃出影子，又落進沸騰的篝火

還有牧草的身軀

與未被風兒帶走的雨水

正在夜晚的溫床承歡

守候屋頂的眼睛

只接住云影

心底不被隕落的星啊，此刻

一顆是深淵。兩顆

即可以為天堂

 

握緊一只手

 

由白變黑，光線依著往事走

平行而坐的兩個人

今晚像失落于夜色的酒瓶

尋不著慰藉的落點

晚風使夜疾馳

呼吸帶著流水般的迷亂

一種時刻重返愈使事物

彌足珍貴

嗨，如果人生僅有這一天

請握住這只靠近你心臟的手

握住它的溫度，握住歷經的悲歡

這只手舉過一萬次，告別了

一萬次。這種形容與彷徨這個動詞有關

也與徘徊的人密切

那一年還在嗎？

別讓等待的路死去

這么多年，一只手一直為愛

鍛造珍貴的藝術

 

金沙灣

 

這一天的盡頭是一粒塵埃

這一天最后一個詞是涅槃

心如波濤

去拜謁這一隅天地，聽

自然發布的禪音。望

最荒蕪、遼遠的景致

金黃鋪陳，這個國度里

我不做詩人

不做母親和妻子

只做腳踏實地、虔誠的旅人

亦步亦趨描摹無垠

被臣服于浩蕩。我以我206塊骨頭

一顆心臟，置身其中

理解塵世中一粒沙的宿命和遠方

坼裂之風依舊從命運的裂縫中旋出

我要理解為黃沙的心跳和悸動

撐開疲憊發軟的臂膀

敞開生命不屈服的頌唱

合一千萬粒塵埃的密度及力度

自我破碎、自我旋轉

這一天，在沙灣

讓我自己重塑成

一顆即將閃閃發光的種子

 

故事

 

眼下的城，好像只有你在

一片沉寂感滾過荒蕪，草坡突兀起來

這多少讓我密集澀涼

打開目光之處，

一個人，兩個人

許多交集散盡，朝向

另一個地點

不再古老永久。故事

厭倦了一具病懨懨的肉身

又在結痂處新生枝節

愛過的，沒愛的，都要歸咎于

長滿瘡痍的舊路。現在

我屬于故鄉癡情的牧草

一層山一層水之外

讓歸屬完滿于無垠

你好！請在年暮接納

丟掉半個靈魂的故人

 

告別

 

寫完這首詩，我的十二月就走了

2021年，是一個傷口

也是一種藥引

羸弱不堪還是要開心地送你走，在這個年末

最后一個夜晚。新的日子要以濃郁

從晨光中亮堂起來

太陽讓我重新做一個旗手

揮舞破裂之風，追逐雄渾

熱愛與吶喊，揚蹄奮飛的馬匹

依舊在哺育生機的牧場

誓言蓬勃

一棵牧草也會怦然心動

跋涉。路途之間

聲息充滿閃爍的修辭

 

關于一個瓶子

 

歲末。遠方猶如一個瓶子

它發出暖光，失去驕傲的人

發誓以此物找回行走人生的

草圖，裝進各色寶瓶，一個個

蘊含秘密的瓶子。一切被收留在藍湖

五顏六色。當我說起愛

這個詞藻，我想起一只鳥的多年以前

遇見過執著的另一只，瓶子曾讓它倆的天堂

閃閃發光。多么深情啊

如今懷想

一切似乎恒古不變

誓詞靜居瓶心，誰都把自己

當作瓶身，一邊交給慈悲的自然

一邊祈求生而不息

秘密在里面，生活最美的軸心

也在里面

 

關于一種鳥

 

這么多年，始終沒去

探問一種鳥不停留的理由

說鳥有鳥的理論，不被破壞的生命磁場

沿著冥想，望見云端遼遠

季節盎然

一片蘆葦蕩風姿卓越，能謳歌搖曳

卻贊頌不了一雙翅膀的輝煌

飛的夢，也不該束縛

在擁有藍色肌體、美麗的湖上。鳥的時光

在千上萬水之外，一扇一動生成

翱翔的姿態、或追逐、或飛舞

擁有天空的精靈啊，即非陸地的

停留之物。一棵蘆草的心可以樸素

生命也樸素

在水中復活、在水中死去

年復一年用守望耗盡等待

關于一種鳥卻與樸素無關痛癢

 

　　作者簡介：青木措，藏族，女，筆名簫揚青青，1983年生于青海祁連；2017年開始發表作品。2021年魯迅學院少數民族作家班學員；作品散見《金銀灘文學》《青海湖》《西海都市報》《青海日報》《特區文學?詩》等。2021青海湖國際詩歌節嘉賓，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供職海北州海晏縣某小學。

 

本文由史映紅推薦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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