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歌四季

 

作者：王星亮

 

1

 

風(fēng)  無窮  每時每刻都來造訪 

不遺余力  裸著并在城市

與鄉(xiāng)野放浪   然后 

拋下逝者的夢跡散亂如影 

我注目她的忙亂  收拾擦痕

并用我的靜止  任她飽滿 

任她搜集  每個家庭 

每個人的表情——

所有的形態(tài)  開始漂浮不定 

卑躬屈膝  直到 

不覺曉的睡眠真正被弄醒 

復(fù)蘇的嘴  被風(fēng)吻著 

萬里春風(fēng)  足以 

讓我遠離不堪的回憶 

我稱心如意的日子  已經(jīng)返青

其實  風(fēng)年年是這樣 

風(fēng)來自遠方  最終

不是久集這里  風(fēng)留下禮物就走

風(fēng)喃喃  來這里

只是完成一次探望

風(fēng)疾馳而過  剩下的就是

一些告白和生長  誠然

風(fēng)是沒有終點的  一直幽寂 

雜亂無章的往來回旋

而我截然被打開  并和新鮮的肉體

成為知己  那些吟唱的開始 

那場音樂會  會定期舉辦 

無論在嘈雜的工地  在陡峭的峽壁 

因為被喚醒  而昭告天下 

宇宙之門  吹開又合上 

其次是森林  被吹折  被紛揚 

用一片狼藉  去宣告

風(fēng)的惡性  有時會自以為是

我還是趕在  風(fēng)

實施命運決斷的那一刻 

去吻一些萋萋的芳草 

春天里  我家就住遙遠的山崗

我無法向走來的人詮釋不寧

就拎著小镢頭去庭院種花 

雪痕  掠過眼簾時  不止一次 

告別的手勢  總擺動 

我想象擺動的樹葉  聲音

越來越大  枯散之下

我借助風(fēng)用力攀援過去

風(fēng)簌簌自春雨以外

注目吐青的嫩芽  我自語著

2016年6月6日

2021年6月12日再改

 

2

 

今晚  人間的聯(lián)想就這樣綻開  

就這樣  有情有義擁著

時間  空寂無語 

這是個在輕盈里遙望

又難能祈及的夜

星星佇立視覺的邊緣  我遭遇了

夢想的某一情景

朦朧境界  幽暗而深碧

清月輝光遁入苔色  寥落如影 

老月亮的聲音像天宮的古樂 

老月亮  聚集所有的佳話去遠方

微微暮語的風(fēng)  合上眼睛

向黑暗亂逝 

任何角落  人都在談?wù)撘患?/span> 

我說  夏夜的風(fēng)早已

讓鳥兒合閉了疲憊的翅膀 

白天用不完的陽光

依然撫心而歌 

集聚在朝夕  多少年總忙著 

忽略了重溫過去  卻一直

用緘默關(guān)注穎欣的日子 

在滇西北  誠然

發(fā)生在森林里的事  以及

那些無端壓抑  已沿著

森林的新生遁去 

樹木的刑期已廢止   

一茬接一茬的童年  成為

風(fēng)的命運交響   

我一生都在峽谷里生活

注定走不出太遠

我曾撥開樹葉  屬望著

空闊藍天  其實

我無法追隨風(fēng)  去闖世界

伐木者  斷魂般落寂  

啼落  樹注定是倒山而息 

那時我被死亡之樹緊裹

變換  或夢吞長風(fēng) 

如此的深晦無岸  看不見

連衣裙和牛仔褲  除

一些情愛  傾注青春的積蓄 

——還有苦楚和喊叫

那一天  帳篷外邊 

我和云南偉大的山更近了

風(fēng)攛掇  樹的心緒格外澎湃

山風(fēng)捋略著我  山風(fēng)

穿山越谷  從樹上離去時

悲憤的河  沉于夜卻勝如歸 

但一棵樹仍舊站著 

或者等待  其實

雪山的不遠處

就是神靈的故鄉(xiāng)  真的

學(xué)富五車  滿腹經(jīng)綸

再鐘情的事  即便

牽挽不放手也會離去很遠     

——我跌于充滿面具的夜晚  

其實  人世間最美的

不是星星泛空的憂傷  而是

撫風(fēng)攬月  不再落寞如淵

2016年6月11日

2021年6月12日再改

 

3

 

成熟的歲月裝滿五谷  色澤

還有絕望和睡眠  恍惚間

天空清寂  迷惘而困倦 

光無聲——  在萬物空燃 

漸為尋路  走向

枯竭的低語里

我和干澀的風(fēng)相遇 

颯颯  不惜隱隱綠未存 

蕭瑟  凄美凋敝的情 

而黃的葉  白的絮  瘦的枝

讓我猛然感到了  那些

挺拔的春  喧囂的夏  那些

純潔明亮飽含綠意的日子 

——恍如記憶

色彩斑斕的夢  此時 

關(guān)閉了生長  一個孩童

已經(jīng)抵達暮年 

一只鐘  繞過死者的祭日

淹沒在悲愴的晚景里

其實  逾越老山古河的風(fēng) 

還有擊空翱翔的鷹

都是些讓我振響的名字

與季節(jié)爭寵  患得患失的樹

雖茫然堅挺又疏落無語

眾多靈魂  開始零落芳歇 

像紛撒悲歡凄厲 

——生死終將不被垂憐

而詩歌總停在  依然

被風(fēng)拂揚的陽光里

像狼毒花  敘說的地方

挨近喜馬拉雅  古海   

火焰或是紫外線  光芒紛射 

這時曠野之上 

風(fēng)卻掠走  我的探尋之眼 

其實  探尋之眼 

早已斟滿  一枚種子

坦然走向的豐碩

縱便無數(shù)孕婦分娩的自然之子

已跨進流年  歲月的那一面

2016年6月18日

2021年6月12日再改

 

4

 

一場生長斷然終結(jié)  清冷

瞬間籠罩  成為太陽下

人類蒼涼的歌 

這個季節(jié)里  落魄的聯(lián)想 

往昔的孤寂和幻影

仿佛柔弱者的泫然慟訴

所有的結(jié)局  像神圣召諭 

興起衰敗  形成定格

巨幅的律動  

還是被封建意識強迫 

被風(fēng)圍困 

不管想象有多遼闊 

生命高聳的有多無極 

其生活已經(jīng)  轉(zhuǎn)換而去

眾多的思想  此時

都相互撫慰  融入遠方 

而偉大的預(yù)言 

仍矗立在曠野之上

風(fēng)  理所當(dāng)然 

屬于感知的交響

風(fēng)  沒有離開 

一直在落日下堆積落葉

像冷酷的鞭  像鋒利的刀 

淳樸大地  意象執(zhí)意被虐殺   

黃土地  黑土地  紅土地

中國  神圣的厚厚的軀體

依然燦然  依然簇擁著太陽

毓秀當(dāng)歌 

交織在一起  熾熱的懷念 

去依戀  另一端 

一些寧靜致遠的形態(tài) 

已碎裂  人民聆聽風(fēng)的喧囂 

至高無上

端坐  充盈  不屑一顧

然  土地依然在風(fēng)中 

遭受搜刮  血凝結(jié)

其實  萬物已成孱弱的老人

萬物被深沉的土地緊裹著 

安然凋敝

其實  不該開的花

凝固在寂死的狂野是短暫的 

萬物之根定能穿透黑暗

走向復(fù)蘇  只是一次告別

只是一場徹夜  完整的睡眠 

被風(fēng)攜挾  只身守凍土喝冷風(fēng)  

用九死一生  儲養(yǎng)必生鮮活

每年風(fēng)聲大作 

蕭寂與失控的門

無法成為關(guān)閉命運 

最終的長寂  追憶和想象

我獨自站立窗前 

任凜冽的風(fēng)拋擲絕望

又一次進入冷若冰霜的空間

再度被移開  光芒凍結(jié)后

另一種知覺

將另一種空間盛滿

我似乎獲得了巨大的平靜

許多直覺的遮掩讓風(fēng)棄語而去

其實  該結(jié)束的早已結(jié)束 

新生  不再是持久等待

 

2016年6月21日

2021年6月12日再改

 

　　

　　作者簡介：王星亮，原籍青島市平度。現(xiàn)居云南。出版詩集多部。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