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會叫亮村莊的小名（詩四首）

 

作者：徐作仁

 

1、關門，摁亮一屋子年輕的時間

 

天一矮，你的矮房子又矮下一頭

皂角樹的尖尖刺，總也截不穿空寂

半院子風，在地壩上

打一個滾，又打一個滾

半院子無人看管的往事

是上了好些歲數的孤單

 

你就坐成榆木疙瘩

坐成簡筆畫的人，任風吹亂

為了看一只麻雀覓食的樣子

你瞇縫你的老花眼，裝睡

而那些驚叫與飛翔

對你揮不起來的肩周炎，敬而遠之

 

你想，如果風再大一點

會有一片落葉砸響院子

聲音會從煙管深入，搏動心子尖尖

你想，等你關門的時候

有神仙或者鬼，先你一步

摁亮一屋子年輕的時間，由你把玩

 

2、好日子，會叫亮村莊的小名

 

不肯衰老的時光

在月色之下，在門砍石之上

把自己霍霍磨亮

磨成一把豁了口的鐮刀

 

矮檐低首

用家蟲的方言俚語

敘說鄰家的稻谷金黃的模樣

 

磨鐮的人，把留守的皺紋與老繭

用心摸摩三遍

熱血就煮沸了自己

 

開鐮、開鐮

好日子一定會從故事里飛出翅膀

叫亮村莊的小名

叫硬患了風濕的脊梁

 

3、折疊方言和春天，夾進城市日記

 

在山村，透過竹葉

你會看到陽光流淌在斜檐上的寂靜

 

這是格言里的早晨

鄉親們忙一天之計去了

你隨便挑選某個檐下

筧水槽會有一滴沒一滴地

把鳥語花香筧進缸里

用木瓢舀起，就會喝下一朵干凈的白云

 

不須刻意尋找

籬笆上有陶淵明養的詩句在梳理陽光

籬笆外有范成大種的雜興在吟哦農歷

有風聲入韻，有水聲入詩

 

如果有老人跟你嘮幾句農業

你一定會從他話語里，學會綠油油的方言

如果向一個孩子打聽春天

他一定會教你“兩個黃鸝”

 

那么，請你把肥碩的風聲折疊起來

把酥脆的流水折疊起來

把方言和春天折疊起來

夾進你的城市日記

 

4、風吹九月，陽光就一瘦再瘦

 

風吹九月，陽光得了老年病

伶仃于干草垛之上

鴉鵲叼兩聲寒露從草垛邊飛過

飛上裸枝，站成秋天

 

如果偏西風再吹大一點

田野就會更矮一些

村莊就會更矮一些

炊煙爬上巖坎，咳了半聲嗽

陽光就一瘦再瘦

 

一個老農，緊了緊黝黑的夾祆

他把自己穩住

他臉上，溝溝坎坎的歲月寫成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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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