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四首

 

作者：徐作仁

 

1、革命草會活得提心吊膽*

 

這些被鋤頭鐮刀革過命的草

現如今，舉著一塘綠色

在沒有魚蝦的干塘，肆無忌憚

 

塘邊，殘留汗漬和坐痕的石頭

與老爹一起況默寡言

眼里，那些愛過的綠色成暡

面前，這些恨著的綠色硌眼

 

揉揉喟嘆，把恣意妄為的草

罵成壞人，罵成龜孫子

用內心的鋤頭，把它被革的命

再革一回，再鏟一次

 

恪守農歷，相信二十四個節氣

會從塘邊踏實認真走過

莊稼和蔬菜，會長得大大方方

這些革命草，會像稗子一樣

活得提心吊膽

 

2022.11.27

 

*注：革命草即蓮子草的別稱，一種繁殖力極強的野生植物。

 

2、老爹浸沐在夜里

 

鋤頭倚矮墻，鐮刀掛低檐

抹一把還黏著苕香的嘴巴

輕咳兩聲，去夜里游泳

鄉下的夜安靜得像一塘清水

 

犬吠像鯽魚舒鰭搖尾

三兩句方言是蝦米緩緩劃水

提燈籠的流螢，身子輕巧

在水上，曳出幾顆好心情

 

跟緩緩游動的包谷一樣

老爹浸沐在夜里、水里

汗身松弛了，肌肉松弛了

整個鄉村，清凈、松爽

 

2022.12.3

 

3、娘在陰坡被風吹瘦*

 

陽坡麥子陰坡谷，谷不種了

娘就站在風中，種風

種一拐杖年老的打望與狐獨

 

娘的柴屋在風中漏風

娘的白發在風中搖風

一棵白菜像娘，被風吹瘦

 

娘說過，水稻楊花的夜晚

月在娘頭上，我在娘背上

蛙聲和呀呀學話，把月亮擦亮

 

娘說過，農忙忙得不可開交

陽坡收晚麥，陰坡割早谷

一塊大肉嚼得滿嘴油花花

 

迎風，娘眼里咸味己少

有話，娘皺唇翕動無聲

而整個陰坡，又被風吹瘦一點

 

2022.12.10

 

*注：一般說法，陽坡為背風坡，陰坡為迎風坡。

 

4、白事

 

靈堂正中，一朵大白花下

娘的比一甲子還多的歲月

慈眉善目、相夫教子、克勤克儉

 

三支燭三炷香，煙霧繚繞中

眾人先是拱手作揖

然后握手道好，讓坐入席

 

十九桌九人大席擺滿院子

十三盤白灼清蒸擺滿桌子

白酒啤酒，把笑聲喝得更笑

 

恍惚中，娘拱著皺手敬煙

端著一碗井水捱桌勸酒

把掉地上的飯菜，掃進雞槽

 

忙前忙后，娘眼里三分滿意

埋怨太破費就占了七分

靈前供盤，也不舍得動一筷子

 

2022.12.13

 

承諾：本稿件純屬本人創作，授權平臺發布，允許轉載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