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花園（外八首）

 

作者：程永紅

 

飛鳥通過曲線抵達希望的宴會

樹根在黑暗中拓展枝葉的地盤

 

月亮的磊落把星辰變的渺小

愛情的蜂巢讓弱者勇氣暴增

 

生命為了榮耀簽名負重致遠

死亡因為自我空虛寂寞難耐

 

土地夢想騎上龍馬飛馳延展

云雷車輦一路伴隨飛揚神采

 

遠山

 

從莆田出發，坐車經過泉州，永春

在德化歇一晚，翌日清晨五點半，

又享受十八彎綠色漸濃上下起伏的顛簸，

我終于暈暈乎乎搖搖晃晃跌進楊梅鎮。

 

吊腳樓吃飽喝足我背起行囊，

一個人穿過石頭路，離開三三兩兩

寒磣的集市，我便一心一意踏上

另一條十八彎陰郁寂寞的崎嶇路。

 

沿著澗水指引的方向，緊貼山壁

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東張西望的眼睛，期待森林

隱伏的木樓人家，騰起煙火

或者隨便發出什么聲音，

沒有人，聽不到任何動靜，

我像一條貼地的蛇無聲滑行。

 

幽靜帶來驚懼，絕對的空虛使我

不敢哼唱一曲。此刻，我感覺

我是這叢林中心唯一醒著的人。

突然，我的行蹤被一只大鳥發現，

一聲唿哨，頓時，山回谷應林莽震蕩，

四周埋伏的禽獸一起呼喊殺奔而來。

 

毛骨悚然。我揮舞著竹竿一邊

敲打地面，一邊模仿大貓如雷的咆哮。

——當人變成野獸時，比野獸更嚇人。

盤迂九公里，我終于看見谷底水電站。

 

只要再翻越一座山，我就能平安抵達

我此行的目的地——安村地質隊大本營。

 

先期到達的工友看見我時驚呼。

你一個人走出這九曲回腸的險境？

為什么不等等老鄉偶遇的拖拉機？

我拍拍年輕的胸脯大聲回答：

我就想測試自己，與狼共舞時

我究竟有多大膽，又有多大的本事。

 

村落稀稀拉拉，點綴各個山凹。

但我們鉆探的地方，遠過鄉民們的田地，

高過我們自己寒暑無阻向上的腳印。

回首過去，回望遠山，我為我曾是一名

冒險家一樣的野外工作者，感到榮幸。

 

家

 

臘梅花烙印我的額頭

家門打開，浪子回來。

　　

希望門楣榮耀，

腳下門檻磕絆。

午夜幾度夢游，

噗通應聲傾倒。

驚動老父親窗口探望：

你這個浪子，虧你還認得這個家！

　　

女兒美麗，眼神發亮：

嗬，阿爸。你怎么可以

從泥土里長出來！

妻子攜手，送入洞房。

你這個冤家，多少個夜晚，

我預見和你

在村口的老榕樹下縱情歌唱!

　　

煙酒中回首，

我忽然看見母親的相框。

一聲長嘯，膝蓋松軟。

愛啊，我的娘，

牽不到你的手，

我且祝您的靈魂萬壽無疆！

 

美麗村莊

 

在暖風與陽光的輪番攻擊下，

不可一世四處游蕩

自詡為世界警察的冬季節節敗退。

時令的舞臺中央，

略顯靦腆的春天加冕為王。

 

村莊，我美麗的村莊，

藍色游魂幾度夢回黃土的地方。

勤勉，淳樸；眼神顧盼，守望相助。

從日出到日落，從騷動到安詳。

每一根神經纖維都遵循著

祖輩根深葉茂的訓導。

 

草木欣悅，鷓鴣聲聲。

廳堂茶香青云飄繞。

我不再質疑苦痛的過去；

不再沉溺于紛紛揚揚

獨自飲恨無解的愛之迷宮；

不再和變幻無常永恒的時空

在此岸，彼岸，費心費力地拔河。

 

我將再次投入生活，投入

新的愛情，擁抱白天黑夜。

在冰與火里擁抱冷暖。

最后，在樹影織完黑衣之前

坦然擁抱著死亡。

 

而這樣的死亡儀式

將變得十分隆重。

因為，自始至終，

我都沉浸在我美麗的村莊。

 

夜女郎

 

呵，夜女郎，你涌來七星夢，

推舉我黑色思想森林的頭發，

飄渺在燈光熄滅的睡眠之巔。

海浪長裙的褶皺里，我體恤

 

你溫柔觸角的電擊，如同

紅珊瑚墨魚盯上石床的龍蝦。

幽默深淵，你倒掛的浴盆

滴答黏性的香水味。

 

你捕獲了我，吞咽我的意識。

麻痹我的心靈如朝覲者血痕的膝蓋骨。

 

呵，夜女郎，你星辰的垂涎深遠又敏銳，

戳穿晨霧包裹，寬大了我白日夢的空間。

鳥鳴聲中我再三活回人樣。

堅韌，奔波，在太陽的院子勞心勞力。

 

金色晚餐，月牙咀嚼。

我怡然歇息欣然倒下。

另一世界夢境里，我同樣會記下

這些無聊卻不可或缺的、人的話。

 

醒著的心

 

夜深沉。天空之心

醒著，草木之根抓緊

北山入定，南水暗流

 

西面云層暈染城市紅燈籠

東邊初月拋出如意香繡球

 

良辰佳境向夢想飛升

漫長的羽翼掩護大地

 

三只眼壯碩的男子正恢復元氣

喊聲如雷兵馬俑埋沒處重整旗鼓

 

跑啊，寂靜之聲滾動著安詳

瞧吧，未知已知顛覆了冥界

 

遲來的道歉

 

元宵過去，天轉晴。

云隙間露出笑臉仿佛愛人

遲來的道歉。

海岸線謙讓的山坡上，

精氣神的龍馬

俯臨返青的土地，激動

黑暗中的草根，喜極相擁。

 

春雷尚未響亮，

田野花園早已整裝待發，

雀躍欲試。

 

土地

 

憂患鋪展的土地，

盛開夢想的花朵。

山巒起伏，開拓一幀幀風景；

原野播種明日的希望

與永恒接壤。

 

不分貴賤陽光普照，

藍天下踴躍的生命。

那一朵朵白云的魚鱗，

如繁星在土地深處默默耕耘。

 

這片土地無償供給

億萬生命棲息。

美麗，富裕，雍容，

到處流淌著

快樂生活悠揚的歌聲。

 

讓我們感恩

呵護這片紅色的土地。

在她寬厚目光的期待里，

卷起我們的袖子

來完善她的榮譽。

 

讓詩歌飛起來

 

讓詩歌飛起來

駕著云車鳳輦

駕馭著雷霆

擊碎黑暗天空

飛啊，去宣告和平的聲音

平復海潮不安的騷動

 

讓我的詩歌飛起來

飛吧，穿越森林，溶洞和地心

穿透沙漠掘出生命之源

飛啊，把十八萬鉆石的種子

埋入星辰眼睛熱望的田園

 

讓我們的詩歌飛起來

智慧的無人機群

茂密竹林里往來自由

飛越彩虹，跨過三山五岳

把最美的情意撒潑給

最美的男人女人孩子和新娘

 

不停地飛啊，莫要遲疑

悠久文明已經賦予你

滔滔不絕的力量

所有的夢想都將被你吸引

所有的草木為你禱告護航

 

飛起來啦，我的歌

如此壯麗，九十九個李白

也忙不過來

飛吧，拍動剛柔并濟的翅膀

黃河的韻律，長城的節拍

 

飛吧，我無盡旅程的歌

在月宮扎營，與火星痛飲

 

程永紅，筆名 九月生。福建莆田人。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