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組詩）

 

作者：張桄聞

 

（三十四）

稻田里春花秋穗

還有間歇的荒廢

最原生態的圖案最美

 

（三十五）

佛祖說菩提本無樹

我把骨頭獻出來做樹干

把心掏出來染綠做樹葉

 

（三十六）

云朵飄落草原放牧悠閑

可汗的后裔把彎弓換成牧鞭

幾只大雕盤旋在碧空

 

（三十七）

造物主過敦煌流沙山

看著茫茫戈壁，滴下一滴懺悔的淚

化作月牙泉，演繹沙泉相依相戀的神話

 

（三十八）

深秋的雨落在灰色的瓦片上

涼意蔓延，寒蟬啞聲

大雁排好隊向南方追趕潮流

 

（三十九）

南方高原開始冷了

媽媽在煤油燈下縫棉衣

喊不應她，走不近她

 

（四十）

離去時母親說不會問我要紙錢

昨夜夢中，她在收割蕎麥

父親也種了一片高粱

 

（四十一）

昏茫中，一位佝僂老人的背影在前面

我緊追，他快行，我慢趕，他緩步

很像父親，我想他臉上也一定有很多溝坎

 

（四十二）

學生都一副倦容，懨懨欲睡

老師唱著獨角戲，聲音沙啞

窗外香樟樹上，幾只麻雀在歡唱

 

（四十三）

每一張課桌都堆積如山，操場上沒有生氣

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點，讀書聽課做作業

是誰在孩子們練習飛翔的時候給他們重荷

 

（四十四）

一個聲音蒼涼地呼喊：“救救孩子吧！

也許，沒有受唯分數論危害的孩子還有”

下課鈴聲驚起一群飛鳥，操場上沒有孩童

 

（四十五）

夢中，又回到童年，推著鐵環上學

放學了，可以下河去摸魚

還有農忙假，夏收去拾麥穗，秋收去撿稻谷

 

（四十六）

我在珠江源，你在珠江口

我舉頭望月，你躲在樹梢

倩影流蘇，美目流盼

 

（四十七）

前世的我是一個落魄書生

在石佛山下被阿香姑娘搭救

今生卻與她擦肩而過

 

（四十八）

在柳溪谷種養玫瑰

來谷里撿拾閑情的人可以摘一朵

剩下999朵留給阿香，盡管她不會來

 

（四十九）

在忘川河洗澡，里面好多孤魂野鬼

過奈何橋之前，沒有紙錢買孟婆湯

上不了岸，又忘不了三生石前許下的諾言

 

（五十）

在斷橋，白娘子撐著油紙傘

在人流中尋找許仙

許仙卻和小青去五洋賓館開房了

 

（五十一）

起霜了，我衣衫單薄，踽踽獨行

看天，老天爺不講規矩，該晴不晴

信上帝，上帝傳來《馬太福音書》

 

（五十二）

在光陰隧道虛度，206塊骨骼都出了問題

從醫院出來，手捧一摞化驗單

斑馬線前亮著紅燈，我硬著頭皮撞過去

 

（五十三）

公雞在凌晨四點司晨打鳴，我醒了

是一直醒著，我分明看見了

紅的黑的黃的白的臉譜在上躥下跳

 

（五十四）

昏茫中一群小鬼向我走來

“判官呢？判官呢？”我高聲喊

老婆醒了給我一巴掌：“神經病！”

 

（五十五）

猛于虎的怪獸不見了

猛于虎的鬼時不時出現在夢中

低調，再低調一點才行

 

（五十六）

給石佛寺的菩薩上顏料

石菩薩一直怒目圓睜

我知道——這下玩完了

 

（五十七）

靈魂抽離，分明能夠看見

一群蒼蠅圍著我的尸身嗡嗡亂飛

周圍一片昏茫，幾個野鬼在偷看

 

（五十八）

山崖畫著梯子，只有一只禿鷲啄食我的碎尸

許是我功德不夠，罪孽深重，不得超生

我的靈魂躲進云端，偷偷哂笑

 

（五十九）

入夜，街燈閃爍，車水馬龍

霓虹被欲望掀翻，在流淌

好多詭計在密謀，好多交易潛在

 

（六十）

排污設施不合理，挖一次街道

更換自來水管，挖一次街道

埋一次電信電纜，挖一次街道

 

（六十一）

好多樓宇空著，在黑夜里嘆氣

好多塔吊垂喪著臉

一雙喜鵲在塔吊駕駛艙里做窩

 

（六十二）

魔鬼們牽開口袋，像黑洞

白花花的銀子流入其中，被嵌進壁櫥

游方僧侶，無以化緣

 

(六十三)

青天白日，在一棵大樹底下

 

鬼影亂竄。我說你們不是在夜間活動嗎？

鬼說閻王殿沒有明確規定

 

（六十四）

在武皇無字碑上

看到了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名字

遺憾，沒看見他們刻字時候的嘴臉

 

（六十五）

2098年8月18日，天氣，晴。氣溫，43℃

國足在工人體育場舉起了大力神杯

空氣里彌漫冰啤味兒

 

（六十六）

詩人厭倦了形容詞虛擬的呈現

在屋前老槐樹下架起火爐

把一口古劍反復燒紅，捶打，淬火

 

作者簡介：張桄聞，中學語文高級教師。九十年代初開始在各級刊物及網絡平臺發表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若干。教育是主業，文學是愛好。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