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外二首）

作者：古槐

你知道

人間最大的痛嗎

我知道

是你耗費了十年的光陰

辛辛苦苦育大的樹

結出的苦果

含著砒霜的毒

而且你為了活著

還不得不一天天地咀嚼

一天天地咽到肚子里

 

我還知道

是你耗費了三十年的光陰

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

仍然沒有學會捕食

(或者說他捕的食并不能滿足他的胃)

饑餓的時候

就會用吃慣了肉的嘴

狠狠地啄你

而且每一次都會穿過你的肌膚

啄到你的心上

 

可憐的人

 

一生都為了別人活著

從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的人

可憐嗎

不，這不是他們最大的可憐

他們最大的可憐是

從沒有被別人可憐過

卻一直還在可憐著別人

可憐兒女、可憐兒媳、可憐孫子

……

 

我見過

一個七十歲的農村老太太

剝開一顆凍桔子

把桔瓣含在嘴里解凍、曖熱

再拿出來

喂給嗷嗷待哺的孫女

在我眼里

她拿出的是一顆皺巴巴的心

是一朵枯萎的玫瑰

 

她得到的是

兒子厲聲的訓斥

為了掩藏眼淚

為了掩藏一肚子苦水

她與姐妹噓寒問暖的時候

編造了一個又一個

破綻百出的謊言

 

我還見過

年輕人吃完了桔瓣

把桔子皮扔在垃圾桶里

在陽光下

煯煯地

泛著未盡的余光

 

愛恨與情仇

 

做父母的

最大且最無私的愛

就是把最好的

留給孩子

 

當這種愛成為習慣

習慣又成為自然的時候

你的賦予不再是愛的奉獻

而是欠債還錢

 

某一天

你欠下還不完的債

再無力可還時

你的愛就會成為恨

你的情就會成為仇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