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寶山殯儀館竹廳送別詩友商澤軍

（外一首）

 

作者：陸健

 

送別的倫理學意義之一

是為日后別人不辭辛苦地

送別自己所交的預付款

 

久疏問候的朋友在此重遇

彼此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從人生的對岸剛剛回來

不知道是否系好了舟船

 

死，將親人隔在

無法穿越的街道兩側

而仇人間的瓜葛

到另一個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去解決。雙方茶桌邊落座

杯子還沒端起，沖突就彌平了

 

這送別的庭院中

每個松枝上都系著一個亡魂

誰在高處誰在低處

已無計較的必要

 

喜鵲與烏鴉同時從嗓子里

把自己的聲音往外掏

松柏茂密啊，蓬勃的顏色

 

走出八寶山，再鞠一躬

向死亡致意就是向生命致意

 

暴雨剛過。臺風格美

還在

北京的東南方，西北太平洋

巡視它200多萬平方公里的

 

領地，它肆意地潑著它的水

順便把無數人潑了出去

 

送一個朋友

來送一個多年朋友

 

地鐵快。來的太早了

蹲在沙石廠路東側

白發繚亂。凄惶

如被世間遺忘的一堆瑣事

 

不遠處，殯儀館富態而慈祥

如修禪者的一幅遺像

 

靜悄悄來在世上

靜悄悄離去。我數著

晃過眼前的這些車輛

 

有的三輛，魚貫而行

有的兩輛，抵死相隨

這些都是普通人啊

 

他們奔走忙碌一生

享受著唯一一次護送車隊

 

苦寒的他

像一位睡眠中的首長

被四面關懷而不作聲

任憑親屬飲泣，嚎啕

 

死者為大啊。親屬們

 

悲傷欲絕，雙眼空洞

以后的日子，不好過也得過

 

親屬們按緊了棺槨的四個角

生怕首長突然坐起身來

 

2024年7月27日。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