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葉精品短詩十五首

 

作者：曉葉

 

NO1 折疊起月亮

 

你必須像彩紙一樣,讓我能夠折疊起來

放在胸前的兜里

聽得到我的心跳,聞得到你的花香

不懼怕四季流轉,無所謂山高水長

你在,便無形只影單的落寞

你在,只有比翼雙飛的翅膀

打開這張紙

就像攤平的夜晚鋪進星光

一襲旗袍的你，我翹首而望

那些在深夜才會發生的故事

總比白晝多一些幻想

十月一過，天氣有些涼爽

做過月子的女人,溫暖勝過面霜

我折疊起月亮，只讓陽光

從指縫升起，照亮你的臉龐

而月光中的鳶尾花

留在記憶里，剛好是你的模樣

 

2022.9.30

 

NO2 聽聞老家在下雨

 

這是件很好的事，老鄉們臉上的微笑

似乎在和山上的杏花賽跑

且更勝一籌

要不，那些杏花怎么就落了

 

這一年的光景，這一年的盼頭

因為一場雨，豐滿的像個少婦

心慌慌的感覺安穩了些

就像那些光棍們都找到了媳婦

 

去年的干旱，老鄉們的收成減半

玉米價格跌的又讓他們心寒

所以，期盼著的這場雨

來的很及時，來的也很現實

在為他們年年有余的愿景兜底

 

民以食為天，新年添新衣

城里人生活靠工資，農村人生活靠土地

所以，游子在外

叩謝這場雨，叩謝這上天的恩賜

 

滿地的種子，在我心田

仿佛滿地的孩子，遍地生長

也呲牙咧嘴的微笑著

仿佛春之后，整個夏天都被裝進秋天的糧倉

 

當然，我也祈禱著

隨之而來的夏天，風調雨順

沒有冰雹，不遇水災

去年的洪澇，已成過往

 

2024.4.23  晨于北京

 

NO3 中秋寄月

 

你是十七八歲的少女，纖塵不染

你是三四十歲的婦人，豐滿絕倫

你是七八十歲的老娘，舉世無雙

 

在我的家鄉，在一座安靜的村莊

你從東山升起，劃過我的窗口

落于西山，把我的思念拉長

 

一個女人的一生，在深夜

需要男人們用一生來仰望

如果有追逐，那一定是遲來的陽光

 

我愛這深夜的磁場

這最適合安放詩心的地方

落葉歸根，游子的村莊充滿吉祥

 

今晨，地上無霜

大白菜的葉子伸著懶腰生長

這是夢中有夢，期待下一個晚上

 

2023.9.30  晨于平泉

 

NO4 我的鹽堿地干旱如雨

 

別碰我，我的鹽堿地干旱如雨

皸裂的日子，星光碎落一地

干旱的歲月，情與愛哭哭啼啼

你栽小蔥，我裁青綠

夢想不踏步，只有稍息

不在白晝生長

所有的章魚都會錯過晨曦

請對我不死的欲望進行猛烈刺激

別再讓我的鹽堿地干旱如雨

因為我的愛，可以一輩子

只能一輩子

至于未知的來世，那是墳頭上

長草，草尖結出草籽

我不沉默，只能說明

我對詩歌，還有曼妙的情緒

 

2024.5.7 北京

 

NO5 光陰

 

只是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只是一低頭，你就飛走了

只是一松手，你就融化了

你這棵大槐樹飄了整夜的白雪

醒來又被陽光端走

你是凌亂的，你也齊刷刷

最終，你還是變成了父母的白發

在我的心上攀爬

那些迷迷糊糊的雨水

把縱橫交錯的皺紋填滿

樹干里卻悄無聲息的多了一圈牽掛

這棵倔強的大槐樹

就這樣一年一年審視著我

也紛紛開花，好似一幅童話

只是我一松手，你就融化了

只是我一低頭，你就飛走了

只是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2024.5.13   北京

 

NO6 題小滿

 

小滿，這殘缺的美

像一個淘氣的孩子

無法把愛一網打盡

 

這中國唯有的節氣

詮釋人生抽絲剝繭的道理

修行的人，感覺自己在路上

 

小滿像大同之前的小康

從春天邁進夏天

楊樹上的知了叫的令人心疼

 

晚上要燉一鍋肉，喝一杯白酒

直到在鍋里煮出一枚月亮

為這個淘氣的孩子踐行

 

而我，在降溫的微風中期待明天

前陣子的一場大雨使農事繁忙

田里的花草不分青紅皂白長出嫩芽

 

當小滿低頭牽起芒種的手

把知了聲揉碎，揉進夏日的身體

修行的人，或許能在夏至看見初秋

 

2024.5.20  北京

 

NO7 雨的印記

 

父親的心事兒讓這個夏天一溜一溜的

既像他臉上的皺紋，也像開裂的土地

如果說像流星劃過天空

愧對了這純粹而美好的比喻

去年的落葉還在，排列整齊

雪花早已了無蹤跡

曾經蟄伏其下的那些草籽

黃不拉幾，不見春燕啄新泥

蟬鳴輸給了毫無秩序的楊柳絮

村子里的那條小溪，斷了補給

演化成一條條靈蛇，更像靈蛇悲恐的肚皮

如若被誰家的大黃狗叼走

那是對貧窮的人放高利貸，變本加厲

叼走一條，每枚雞蛋的重量就輕了些許

叼走二條，公雞早起不打鳴了

不足半尺的角瓜和黃瓜依舊充滿睡意

叼走三條，向日葵面向日頭也會垂下頭

羞答答站立，無法把自己的影子伸直

總之，這首詩無關來年也無關往昔

當下即如此，開花或結果

在我的詞語里試煉，均需要稍息

兩只小麻雀干渴著，從窩里撲棱出來

掉落在馬路邊的樹蔭下

它們各自張著纖弱的小嘴，對著我喘息

而雷聲寂寂，云亦無從說起

 

2024.6.26  北京

 

NO8 夏日麻雀 

 

像一只麻雀

在一顆大樹下收斂翅膀

拒絕飛翔

 

我們對風充滿奢望

對雨水充滿幻想

汗腺打開，走路近乎爬墻

 

詩歌太短或太長一樣浪費紙張

當當當當，啄食冰面的聲音預知

河流止住淚水與憂傷

 

這就對了，這些外在的力量

比心中的篝火遜色

我們棲息，萬物卻在生長

 

我們對出汗的夏天沒什么好抱怨的

當我們依附一棵大樹的時候

作為一個物種，我們已經失去鋒芒

 

我們只能像一只麻雀

只有這些大樹被連根拔起

我們才明白時光，知曉方向

 

2024.7.5  北京

 

NO9 李子樹上的父親

 

87歲的老父親，嘿嘍吧喘的爬上李子樹

為了給大個的李子騰空間

小李子被他間了一地

 

在院子外，我聽到他嘿嘍吧喘的聲音

像海水漲潮，一浪高過一浪

漫過生長了幾十個春秋的院墻

 

他站在李子樹上的身體

越來越輕，像一片薄薄的樹葉子

驗證著那些老去的時光

 

我忽然明白，站在樹上的

并非父親的身體，而是父親的驕傲

歷經歲月的奧義，被他坦露無遺

 

我放下自己翠綠的脾氣

和掉落地上的李子站在一起

看著他腳下的樹枝抬高了些許

 

誰的一生不是在努力

縮短著，我們和天空的距離？

我的父親亦是如此！

 

2024.7.17  北京

 

NO10 槐樹花比雨滴還多

 

在一棵樹下或在一條街上

槐樹花撒了一地

比雨滴還多

仿佛我這路人的心事

從天空飄下來，成為雨滴的樣子

 

這樣的愛情多好啊

雨水侍奉花事

女人都媚在骨子里

星星有多耀眼，天空就有多深邃

 

這些槐樹花啊，又像我們過去的日子

錯亂無序，又令人珍惜

孩子們在其中長大

父母們在其中老去

而我們必須在空中呼風喚雨

又平淡無奇

 

這滿地的槐樹花

粘在路面，一動不動

和我們一起，變成了鐵粒子

 

2024.7.26  北京

 

NO11 和一棵樹站在一起

 

安靜的，和一棵樹站在一起

直至把自己站成樹的樣子

是楊樹而非松樹

松樹過于單調，過于單一

我喜歡楊樹枝繁葉茂與落葉滿地

我喜歡季節變換的感覺

熱一季，冷一季

更接近人間的煙火氣

我想，所謂角色的意義大致如此

它生長的過程更接近生老病死

和大自然賦予生命的奧義

 

安靜的，和一棵樹站在一起

被風雨洗禮，也經歷閃電霹靂

這樣的人生恰好折射奮斗者的努力

和一棵樹互為參照

在葉落之前，抵達秋之邊際

讓年輪不知不覺為時光雕刻痕跡

根在泥土里，樹卻有飛翔的心意

于是，便有了漫天的楊絮

便有了蟬鳴生生不息

而搖搖晃晃的鳥巢，成為它背負的希冀

讓我們明白，人同此理

所有的功名利祿和愛恨情仇，皆淪陷于四季

 

2024.8.2  北京

 

NO12 玻璃上的雨水無需擦拭

 

玻璃上的雨水無需擦拭

一些微小的事物會在風里風干

一朵朵蓮花，消失不見

這讓我想到自己的身體，被時光榨干

我只能在玻璃上觸摸自己的意志與呼吸

比海平面還平整的玻璃

把思想托起，讓漁人無計可施

這樣的玻璃有四塊，數不過來的浪花

濤聲寂寂，預示那些微小的事物遙不可及

四塊玻璃，又像四塊大陸連在一起

足已安放一個人的四肢與軀體

卻無法安放一個人的靈魂

一個人的思想竟然比身體還沉重

窗外的世界遠不如家里安寧

我在陽臺轉身的時候

微涼的秋風從我的背后襲來

 

2024.8.26  北京

 

NO13 我必須在玻璃上發現生活的底細

 

今天，我必須在玻璃上發現生活的底細

就像從天降的雨水中找回汗水的味道

玻璃平滑而美好

可以穿越的事物，卻只有目光

以及一些不可把握的東西

輕微而又細膩

 

我依窗而立，玻璃堅硬如石

高屋建瓴的人必須遵守生活的底層邏輯

就像玻璃對面的樹木堅守著自己的位置

向遠望去，那是閱讀一本天書

樓房結成的段落，寬窄不一

逗號一樣的樹木，高低有序

透過白玻璃看雨后的藍天

內容豐富，卻一貧如洗

 

除了能規避黑暗，引導光明

能讓一個人透過玻璃，閱讀自己

這是玻璃所能發揮的最大價值

人淋雨衣服會濕，會感冒

玻璃淋雨只會越來越透明，越來越干凈

它纖塵不染的樣子，使萬物充滿新意

如果讓玻璃背負荊棘

血染的腳印，我稱它足跡

 

2024.8.26  北京

 

NO14 蟬去哪里了

 

半個世紀以來

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處暑之后，蟬鳴漸稀

蟬都去哪里了，和我一樣的人在仰望

 

白露越來越近

它們是否化作了秋霜

讓絲絲微涼，提前登場

翠綠的楊樹葉子，開始變黃

 

這濃艷一夏的鳴唱

太多的人把她寫進詩行

我的心，也曾為她閃過微芒

空中的云雨曾被她代為執掌

 

蟬都去哪里了

如果落在我的靈魂上

我的靈魂薄如蟬翼，卻又舉世無雙

如果落在土里，大地將會長出翅膀

 

蟬啊，令我這個長于趕夜場的人

經常在夢里飛翔

秋后

別有洞天，和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樣

 

2024.8.30  北京

 

NO15 紙做的鮮花

 

逝去的人在里邊過日子說話

活著的人在外邊過日子說話

 

逝去的人住的房子小

活著的人住的房子大

 

小房子長久又堅固，墻是大自然的造化

大房子短暫又容易倒塌，已經被一次次證明了

 

當我們在大房子住的不習慣了

我們會搬進小房子，著童年的童話

 

小房子就成了我們永遠的家

像候鳥一樣遷徙，不分秋冬春夏

 

我們永遠是大房子的客人，沒有養成傾聽的美德

所以連篇累牘往往說的都是糊涂話

 

離天空太遠，我們只有跟自己的靈魂對話

指尖上的春風沿著生命的方向一直在向西刮

 

一年一次的清明啊，蝴蝶沒來

只因，我們捧上的還是紙做的鮮花

 

2011、4、2 清明節前于京

 

【作者簡介】 曉葉：原名馬鳳仙，男，滿族，籍貫河北平泉，現居北京。河北省作協第四屆作家班畢業，從事新聞工作多年，現為中華文化促進會文化創新與傳播工作委員會副會長兼執行秘書長；中國民主建國會會員，全聯城市基礎設施商會會員，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文學藝術研究會會員，河北省采風學會會員；其作品曾在《詩刊》《詩神》《星星》《詩潮》《詩歌報》等發表，30年前榮獲過河北大學十佳校園詩人特別獎、詩刊社“保險杯”世界華語詩歌大獎賽優秀獎等獎項；已出版抒情詩集《玫瑰與戰爭》。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