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窗打亮的神圣

（組詩）

 

作者：凌曉晨

 

浴女

——觀安格爾油畫

 

綠色的簾子旁邊，少女交叉著腿

坐在松軟的白床上，微黃的光

灑在少女細膩柔和的肩背上，頭巾

以白底紅花的卷曲，暗示東方的格調

 

迷人在每一處細節里，絕對的美麗

深入骨髓，又從每一個色彩的斑點上溢出

讓欲望消失，以深藍色花瓣和流蘇對應

水在遠方，依然熱氣騰騰

 

相信此刻的寧靜，有許多層次

手挽浴衣，凝視床角的翻卷的褶皺

一切崇高都在幻想中消融，握住虛空

新生的自由，就會有許多路徑

 

食者

——觀倫勃朗油畫《埃莫的朝圣者》

 

令人傷懷的暗淡，在四周彌漫

夜的腳步沉重，門洞如鐵

晚餐的時間到了，有人端上甜餅

還有牛肉，或者有湯在待后的廚房

 

以話語喂養我的饑餓，此時此刻

餅在手中，是一種象征

食與不食的習慣，因為獲得

在自由與并非自由的特征環境

 

食者是我，喂養我的是你

思想的顆粒如同餅塊，也如水

還有那籠罩著你的光芒，如燈

點亮了我的心，也滋養了人類的命運

 

蒙娜麗莎

——觀達芬奇油畫

 

我衷情背景中的山水，朦朧

如薄霧覆蓋城市的天空，藍而發綠

 

山形、樹影、河流、土崗和丘陵

柔和與濃重，突出一個女人特別的凝視

 

有人在你的微笑中讀出象征，有人

喜愛你精確飽滿的雙手，我喜歡

 

你的低胸，與穿在身上高貴的絲綢

一只春蠶的遺物，讓靈魂的神秘發生

 

人性的包容與平和，揭示生命的運動

從東方到西方，以一襲薄紗收攏

 

米羅的維也納

——觀古希臘大理石雕像

 

美在于毀滅？千年的特洛伊戰爭

讓你的微笑沉沒，愛神丘比特的箭

傷心了時光的黑洞，直到天神歲月

 

重新被挖掘出來，愛琴海的波濤上

愛情已經死亡，掠奪的爭斗

讓你失去雙臂之后，我也失去擁抱

 

莊嚴是美的全部？姿勢需要神圣

不可侵犯的典雅，深藏拒絕

愛與不愛，誰能讓你復活

 

如果有擊碎你的時間，碾為塵土

讓美永遠消失在泥土中，誰是種子

盛開靈魂之花，在田野上

 

有人曾說：東方也有維也納

隱喻石龕的佛像，愛在何方？

消滅了欲望，人間光是天下

 

薩賓婦女

——觀路易·大衛油畫

 

羅馬與薩賓的戰爭，在坎帕尼亞

平原的大地上馳騁縱橫，流血與犧牲

在二十三年的持續抗爭中，告別英勇

 

巨大的城堡下，母親將兒子舉過頭頂

另一位母親，抱住艾格納提烏斯的大腿

手持標槍的巴爾巴圖斯，凝視這一刻

 

美麗的少女，張開雙臂，表情和姿勢

傳達內心的焦慮和傷悲，布滿畫面的矛槍

林立著血腥和死亡的氣息！烏云懸垂

 

更有一位母親，守護著身邊的孩子

愁眉間暗淡的未來，是否擁有片刻的歡愉

男人與戰馬，誰在掠奪又是誰在守衛

 

孟特芳丹的回憶

——觀柯羅的布面油畫

 

記憶中的風，沒有速度

風中的溫度和聲音，隱隱約約

分配細節，自然創造無力表達的意境

 

婦女和孩童，低頭向上仰望的姿勢

還有一位正在采摘花朵的伴女，一棵

幾近干枯的書，順風傾斜

另一棵巨大的樹，攜帶著巨大的風團

籠罩著藍色的薄霧、山巒和叢林

在清澈的湖泊之外，反射淡灰色的倒影

 

可以聽見風聲，吼鳴中夾雜濃烈的成熟

呼吸一樣起伏大地的節奏，一陣輕

一陣緊，高處與低處

垂直無數琴弦的伴奏，雖然水中無風

卻又風生水上的光明顫動，岸邊

風在樹和花草之間，顯示生命豐滿的層次

 

經驗以風的去向，選擇不同的特征

如何凝視一股風，從畫面之中還是畫面之外

幻想的激動，不可抑制的風景一樣清楚

 

薩莫特拉斯的勝利女神

——觀羅浮宮雕塑

 

是什么力量讓你從空中降落

掉落了頭顱，依然保持飛翔

 

狂風、暴雨、巨大的海浪

那翅膀若重天之云，扶搖九萬里喧響

 

理想與崇高，以淋濾在暴風雨中的形象

站立在艦船上，眺望勝利的方向

 

勝利女神啊，你的胸懷如海洋寬廣

誰都可以想象，大海的深處只有迷茫

 

劈開黑暗的勇氣，來自精神的激昂

以欲望的本能，攻擊和防衛想象的細節

 

又是什么力量？讓你拋擲出身體

以輕捷的方式，腳尖著力回到自己的船上

 

【作者簡介】凌曉晨，男，1963年10月出生，陜西永壽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水利作協詩歌委員會主任，西京學院客座教授，西咸作協詩歌委員會主任，咸陽市詩歌學會會長，咸陽市職工作協副主席，高級工程師。有1400余首詩歌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詩刊》《星星》《綠風》等50家刊物發表，詩歌作品多次獲得國內大獎。出版詩集《黃土色澤》《水荒》《火眼睛》《殿堂》《金屬記憶》《天堂》，入選50多本詩歌選集。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