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峻峰詩歌選讀（十首）

 

作者：郭峻峰

噴泉的水

 

噴泉的水是有溫度的

從黎明到黃昏，從正午到深夜

溫度起伏，色彩從濃烈到黯淡

 

噴泉的水是有旋律的

清脆的鈴聲，教堂的鐘聲

鴿子飛起，劃出音樂的曲線

 

噴泉的水是有厚度的

歷史的馬車從廣場噠噠碾過

水流從來沒有斷過，像厚重的歷史

 

琪瑯坑

 

山村，因了小溪，青翠靈動

小溪，因了山村，輕盈通透

 

從山村出發，沿著小溪

往山里走，連綿的大山

可以走上一天一夜

 

小溪邊，針眼一般的土地

種著玉米和紅薯

他們的生活，就這樣打上補丁

 

高山靜默，溪水嘩嘩

農舍佇立，炊煙裊裊

日子，書寫著太陽和月亮

 

小路，沿著溪水通往公路

縣城和省城

連接過去和今天的日子

 

時差

 

時差容易算清楚

倒時差才痛苦

身體的慣性

追不上飛機的速度

身體的磁場

重新匹配日出日落

 

我想，如果身體

追不上靈魂

就可診斷為殘疾人

靈魂是死魂靈

身體就是行尸走肉

這樣想來，毛骨悚然

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清晨，被清脆的鳥啼聲喚醒

 

清晨，被清脆的鳥啼聲喚醒

突然醒來的波動，侵擾著蝴蝶

我的生態圈II號，經受一場颶風

能量的潮汐，尋找著平衡

 

清晨，被清脆的鳥啼聲喚醒

我的夢境，如退潮時的藍藻

書寫撤退的狼藉，一整個海灣

都是看不懂五線譜的腳印

 

清晨，被清脆的鳥啼聲喚醒

我的胸口，被壓了一塊石頭

如同一株倔強的小草，光明

沿著石頭的邊緣悄悄生長

 

桿的故事

 

如果你足夠粗壯強大，那就做一根桅桿吧

這艘帆船，承載所有的夢想，在波濤中穿越

 

如果你像水杉，筆直挺拔，那就做一根旗桿吧

五星紅旗，鄉村小學生的期盼，山風中飄揚

 

如果你足夠柔韌堅強，那就做一根撐桿吧

讓代表紀錄的數字，成為一躍而過的歡呼

 

如果你是一根小桿子，那也沒有關系

成為一支探桿，讓盲人繞過窨井蓋或小水坑

 

如果你僅僅是一枝翠竹，就在陰濕的墻角

一身翠綠，拔節希望，悄悄吐露對春的依戀

 

但你不能成為一根欄桿，橫在面前

以規則的名義，絆住人們前進的腳步

 

更不能成為一排柵欄，縱橫交錯

把時間和空間的世界分割成鏡子的碎片

 

茶與咖啡

 

茶葉與咖啡，在音樂橋上握手

竹笛與長笛，用同樣節奏招呼

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

二胡、琵琶、古琴

猶如口笛的銀雀

 

竹的柵欄，圍成音樂的庭院

簾子，收起又垂下

茶葉與咖啡豆靈性對話

五重奏里的白色巨塔

藍色，橘色，紅色，綠色

不同波長的味道

 

黑管后面，白色的精靈舞蹈

間或是大提琴的凝重

單簧管與長笛，橫的豎的旋律

紅色與黑色，不變的高貴

香爐煙絲飄過，淡淡的茶味

 

石破天驚的音樂

從四面八方壓迫霸王

高昂激越的楚

 

印象西湖

 

等待天與地之間，龍的軌跡

從最遠的天際，變幻向前的腳印

 

點點星辰，都是一個腳步

一個腳步，疊成的斷橋和故事

 

遙遠的美麗，輕輕地敘述

煙雨的故事，在淺淺的一掬湖水

 

紅色和粉色的愛情，從天際墜落

駛入一灣不知遠近的湖水，那艘船

 

水被撩起，一個水波和盔甲的陣營

炮聲，一個滋生的平臺，紅色的舞者

 

藍色和音樂，一對紅色和青色的舞者

君臨天下的綠色，從周圍延伸

 

船，恰到好處地來了，載走愛情

旁邊的亭子，找到潔白的羽翼，書寫愛情

 

白色的愛情變成橘色，我在等待

水中漫步者，所有的腳步，凝聚一種舞姿

 

舞臺，從左到右，書寫一種遼闊

翅膀從左邊的天空飛至右邊，像一只鶴

鶴飛成行，留戀這方水，這方水

生成的瀑布霧，吸納鶴印的每一滴水珠

 

紅色的女主人公，隨船的拐彎，消失

白色的愛情，乘著小船，飛成鶴

 

山的色彩

 

沒有風，空氣靜止，陽光或寒冷靜止

雪駐留在太陽找不到的地方，被踐踏

 

那些紅色，綠色，藍色的鐵皮屋頂

讓一整個山坡的雪，鮮活靈動起來

 

山澗里，橫跨著喝茶的坐臺

藍天和白樺樹，撐起一片寧靜的空間

 

一個紅色的背包，一個靜穆的男人蜷縮

成為攝影師鏡頭里的紅色對焦點

 

山里簡陋的餐廳，色彩被畢加索

隨意涂抹在水臺，坐臺，墻上和屋頂

 

連砌墻的每一塊石頭都涂上不同的顏色

蕭瑟冬天里，爐火最好也是五彩的

 

異鄉

 

異鄉的天空

星星稠密得失去方向

北極星在山脊上，長出北方

 

異鄉的沙漠

曲曲彎彎地伸進草原

黃色的紗巾飄逸，愛的信物

 

異鄉的大河

孕育出城市，生機勃勃

每一條街道，流著英雄的血

 

我整夜睡在北冰洋的波濤上

 

我整夜漂在海上

我整夜搖在丹麥海峽上

我整夜晃在駛向北極的北冰洋上

我整夜睡在北冰洋的波濤上

第一次，一切都是第一次

 

當我還是胎兒的時候

我漂浮在母親子宮的羊水里

熟悉母親心跳的頻率

呼吸的節奏，還有周遭的聲音， 

 

今夜重新躺在地球的羊水里

聽著低層的發動機韻律

夾雜著船艙里物件扭曲的雜音

讓身體適應著對船體晃動

 

暈船，是丈量頻差的指標

我努力嘗試讓身體的搖晃

去適應波濤的節奏，形成共振

想象自己回到母親的懷中

徜徉在無邊無際的海洋

當光線刺破黑暗

一個全新的世界

一個全新的我

 

郭峻峰系浙江東陽人，管理學博士，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現為浙江大學管理學院實踐教授，偉事達私董會總裁教練。已出版有：專業著作《移動通信市場的雙市場結構研究》、詩集《禮物》《灌木叢的時代》《歲月的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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