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健2024年短詩選
作者:陸健
暴力美學
大樓。他走哪個側面
就好像朝哪個方向傾斜的大樓
有著泰山壓頂之勢
腦袋,長成金屬四方形或
金字塔形,好像才能安全一點
大樓鋒利的棱角
如同周末報表——
總對著他的前胸后背
一把手術刀明暗在他的恍惚中
他捏著那本書——《暴力美學》
往來的車比流星快
都是從他肩膀上超速的
到家了。開門之際
趕去上班的妻子
像一道鞭痕,像一條
飛翔的褲子那樣閃了出去
廚房一片狼藉
寵物貓又在沙發上便便了
可見家里也并非美學
2024年3月5日。
6病房3床
醫生垂下手說,我們盡力了
他是否說了——請節哀順變
沒人聽見
親屬尖銳的、野獸沖出牢籠般
的哭聲在空中沖撞
護士腳下,碎玻璃翻滾
為什么我
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流淚?
忽然,那尸體動了一下
霎時空氣凝固得像塊石頭
那尸體的脖頸,僵硬地
明顯抬高了一點
又像重新拋棄了自己一樣
躺平下去
雪白的墻,最后一次
倒映在他空洞無物的眼里
周圍的人,都是多余的人
2024年4月12日。
為不可知寫一首詩
——致馬啟代
為不可知寫一首詩
多么神奇
有時候是多么詭異的不可知啊
這個世界太大了
不可知同樣大
一首詩太小。甚至更小
這個世界又如此地狹窄
而詩寬闊,進不去窄門
用語音構筑的天地
破碎的詩行,流淚的詩行
無處落腳的它
累死在半空,安放在云層里
詩行死于它自己。死于寫
2014年5月27日。
走訪維特根斯坦
走訪維特根斯坦
假如乘車就是走路
那么飛機就可以
把你的門檻當做廊橋
我來拜訪你,伴隨著
《維也納的憂傷》
“你”和“您”有區別嗎?
你出門了。我靜靜等候
想著,門當初稱作“門”
很符合今日之我的審美標準
如果門被指令為“豁口”
感覺將大不相同,慌慌的
下雨了,撐起一把傘
而不是躲在一把湯勺下面
遠處的人在插秧,他們
并非在田里種滿斑斕猛虎
語言定義世界,秩序隨之
物質發出精神的光亮
可是人們的思維也會
發生歧義,導致紊亂失范
小丑被叫做元首
侵略被置換成送面包的行為
一個詞瘸了一條腿
意義的重心便如同鐵軌
給搬錯了道岔
人類就朝危險呼嘯而去
語言從事物的內部開花
它已化作事物本身
我忽然看到
維特根斯坦先生的便條
“請等我一會兒”
我知道一會兒就是地老天荒
不過我還是要說謝謝你
2024年6月1日。
想起你
想起你就想到
交合,領證
不行就領證,交合
每個夜晚都是
不著寸縷的光明
融化,迷失四肢和心智
滿身新鮮且雜亂的色塊線條
我們在黑暗中相互摸索
一切將開始或以疲憊終結
喃喃道,“我們
曾堅信精神是第一性的”
生命的意義在于此刻
在于什么都抓不住
可是如今竟然我漸漸
把自己抽離成一個背影
成為別人口中的
“那個誰來著?”
我曾經時時惦記
你的笑靨,你的吹彈可破
后來一周想一次
每月、每年想一次
后來模糊了你的樣子
也許你消失了也許是我消失了
2024年9月8日。
呂梁山,萬年冰洞
冰洞在下面,而白色
高過我們的頭頂
如同信仰
在巖石下面,草甸下面
悠閑咀嚼人世的
牛群的下面,牛糞下面
被石頭濺起的浪花
那樣的白
還有我們懼怕的寒冷
這寒冷,這白
屈尊降臨下界的天鵝
說過嗎?它的安然、信然
鄙視過我們生活中的
許多猝然,慌亂
此時的蘆芽山
秋季和冬季正交換時令
相互贈送揖別的禮物
莜麥的香味早已
鋪滿三晉大地直至更遠
正善良的白
斬釘截鐵的白。坡上
羊群臥在牧羊人眼眸的
朦朧里
萬年冰洞,恒溫的零下五度
北緯38、7度。吉祥
晉西北,汾河從源頭
向南流淌,行徑1500華里
匯入它心心念念的黃河
冰洞。萬年。萬年至今
不改初衷。我們
所有的我們也無法詮釋它
它的白。人們對冷暖的感知
純粹,黑色的鄰居,對立面
我們的思維,真理的絕對
絕對性旁邊側立的相對性
沿護欄而下,長著冰的
毛刺的護欄。清掃過
隨即又凝結薄冰的階梯
思想打滑的過程,伴隨
我們幾千年的求索,解和無解
智慧的冰洞,它的靜謐
既傷感又無傷感。且非淡然
洞外,唇形的樹葉談論
氣候變化。大鴇鳥銜著云彩
飛過。褐馬雞穿行于草叢
煙桿蘚,和那些叫做
寧武烏頭的紫色花朵
生機勃勃。而詩歌貧窮
它的筆尖濡染了曠世的才華
冰洞。帶沙礫手感的洞壁
冰錐懸針,冰筍萌動
冰瀑淋濕了大師的
原始欲念與無妄之想
之學說
冰花也許是人類
最初與最終之美學
它冷眼后面隱藏的溫情
平行的時間,錯位的時間
冰坨緊貼壁頂,歷史
很多的真相一直懸著
冰洞,大地最干凈的腎
眾多裸體的水
緊緊抱在一起的水
如此的滔天秘密
為什么與我們擦肩而過?
關于氣候,物種變遷
人類進化
以及水的形態,氧的同位素?
它的因為注視中的驚詫
而生萬千璀璨。冰川
冰山和冰床的微觀形式
就擺在那兒,比雄辯更堅硬
比喻,想象,夢幻
不可見的拉伸與收縮的力量
冰刀,冰人,早年的
坎坎伐檀,被封存的帝王
與制度。非人力的奇思妙想
冰的舞蹈固化,音樂卻未停止
涇渭分明的哲學
只在這里成立
火的價值得到反方向的指認
物態與情操,虛無與真實
相互駁斥的同時相互確立
神跡
暗處的幽藍如同失望
冰的孔竅,一扇窗通向遠古
一道門通向未知的客廳
大地的運行有所減緩
浩浩蒼穹的一次短暫書寫
行走的懸崖,急促的綠意
地球如一位
身上掛滿乳房和奶瓶的母親
我們和冰洞
親密又疏離,疏離又親密
下山的人
后背上寫滿了風景
2024年9月21日夜寫于寧武金寨鎮。
李自成行宮之宮
好端端的行宮
好端端的磚石與瓦
氣派。漂亮
似乎和前途一樣亮
像那天落日失重的一個句號
1643,一年后他的駿馬
就踢踏金殿玉階
此時的他,躊躇滿志
北京景山的一棵槐樹
旌旗大纛,漫卷中遮蓋住
其隱隱發作的坐骨神經痛
樂樓——喜樂亦或哀樂?
梅花廳雖好,卻八面臨風
并非花開時節
捧圣樓,何方神圣?誰捧得住
雄心,野心,他的刀兵
二天門不是宣武門
玉皇閣,啟祥殿,兆慶宮
是何征兆?虛了些
虛詞那般的虛
虛無縹緲的虛
飄渺,近似于青煙一縷
依山造勢,可是
登臨可小天下的山?
莊嚴巍峨,看和誰比
布局緊湊,怕只緊湊于方寸間
宏偉壯觀?無非自己的感覺
罷了
行宮之“行”,歷史的歇腳處
行宮之“宮” ,“宮”字之解
在自家屋檐下說說而已
2024年9月23—24日。榆林。
抽象的安琪
安琪在她的線畫里
在她的線畫的
突如其來里
如果你不曾見過她
你想象的安琪就是你的安琪
那些直線和曲折的線
——她走過和即將走過的路
人類的前途
只是一次又一次抱緊自己
斷裂之處恰恰是連接之處
真實的物象,懸空,偶爾顯形
更多的,早已淹沒在
我們自己對自己的喧囂里
2024年10月9日。
秋天是瑟瑟的季節
我送給瑟瑟一幅書法——
秋天是瑟瑟的季節
那年冬天我發現
冬天也是瑟瑟的季節
接著是春天,夏天
你也可以認為,瑟瑟是
一年中的第五季
他的詩情源源不斷噴涌
他著書,編書,策辦畫展
他設立獎項,召集會議
甚至在深圳
教會了一大群孩子寫詩
他做了半個作協
加上半個文聯的工作
超人。才氣,精力,激情
燎原言道:若論這江湖那江湖
周瑟瑟一個人就是一個江湖
如此動力學,如此磁場效應
各位有什么可說的?
我的巴掌快要拍紅了
季節中的瑟瑟在風雨里穿行
2024年10月13日。
借詩歌與AI的一次握手
我想寫一首關于蛙嘴夜鷹的詩
這可是名貴品種呢
我沒見過蛙嘴夜鷹
但有人見過。它們在網絡里飛
發出獨屬于自己的聲音
AI也想露一手
把這個詞輸進去,立馬生成
詩歌滿篇是十八世紀
維多利亞小資的潮濕味道
輸入三行提示語,呵呵
Ai反應迅速,拼出另一首
意象綿密,文句高雅
我把我的整首詩歌全喂給它
不同作品源源出現
蛙嘴夜鷹在東南亞、澳大利亞
的樹林間來回穿梭
真把它忙壞了
可是這些詩,終是不如
我寫的那么具有深度、溫度
鍵盤手說,別急
系統會升級,個性化定制
艾略特風格的、斯奈德風格
應有盡有。皆是大師水平
可是滿篇滿眼的詩海里
畢竟存有過陸健這一瓢水
2024年11月18日。
一個頹廢主義的0
電腦里的一個0
突然玩起了失蹤,像被自己
吞到肚子里去了
辭職報告都懶得打
想想它,是否一直在盤點絕望
開始大家憋住氣沒吱聲
保持著良好教養
接著證券交易所就急了
職員們電話里都破音了
數據狂泄,痢特靈很不靈
一些國家的外匯儲備
摸不著頭腦,JDP斷崖式跌落
10%。假如再多,總統就得
跪下一條腿
催促軍費額度增加十倍
除非太陽糾正自己的面相
成為正方形,否則誰也救不了
伽利略不再堅持日心學說
普京和澤連斯基大眼瞪小眼
說別打了,所有問題隨后商量
0就像一個套馬桿
可是尋不見馬,一個絞索
專門和膽大與膽小的人開玩笑
它意味著面包圈,老年婦女的
一個手鐲,多年前打造的
一枚廉價戒指。一個零雖不是
加密貨幣,不是紅頭文件
它是濃密睫毛包裹的眸子
如今不是了。這要命的東西
無論東和西。它已至關重要
盯著屏幕的銀行總裁
滿嘴臟話如泡沫。誰也不知道
他的膀胱里養著一條大魚
2024年11月18日。
后輩人將如何評價我們的當代詩歌
陸健什么都不是
天知道他每天忙啥
你也可以認為他這是
“跳蚤的一次行為藝術”
不遠處的臧棣往每棵植物中
注入哲學。可憐的芹菜
不期待被改造成一把琴
它拉不出江河水,仄歪在岸邊
歐陽的標志性動作是
托腮思索宇宙男孩。一只
鳳凰其實只在傳說里飛
西川使勁要把詩寫的不像詩
做大事必須敢于犯大錯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被尊重
妥妥的偶像
西渡吞吐詩歌史,不由得
總將筆觸環繞在北大
那一畝三分地上
北島愈發清癯瘦弱
等待諾貝爾獎確實很累人的
楊煉在歐洲遙望易經
飄蕩于大海靜止之處
語句懸浮如高鐵省略了
太多沿途的風景
吉狄馬加被國際化被翻譯成
頻繁的版本,反倒使自己吃驚
于堅笨重的鞋底膠紋細密
剔除泥漬碎砂還需要功夫
翟永明躲在女人里
她出來了走向白夜酒吧
念念不忘的還是春閨的
富春山居圖
大解像趴在燕山上的
一只大青蛙。叫啊
難遂人愿啊我不能和山一樣大
張執浩爛漫時光——
在女兒不知情中成為一個
披頭散發的老父親。他從
樹根挖土尋找一條通天路
陳先發胡弦雷平陽各施拳腳
其得失受到批評家
避重就輕的提點
批評家多數是表揚家
恭維之詞我留著換紅包
惡人讓后輩的兒孫去做吧
2024年11月25日。
2024年11月29日
在神武門下車
等待故宮里面的人
九點鐘接我
這時天高云白
護城河面浮著薄冰
這時宮門翹角西側
大太陽明晃晃
好像要把封建制度照個透亮
神武門對著景山公園
我踮腳沒看見兩邊的槐樹
總之無論神武還是槐樹
注定都只是一塊風景
它們之間的馬路車流穿梭
它們相互間的投影
被現實碾壓一回,又碾壓一回
黃鸝轉圜著美聲
在近旁的不知何處
一頭烏鴉飛過頭頂
它注定不是最后一只
會議組織者要接我們
進宮——
和阿拉伯朋友朗誦詩歌呢
多么祥和的日子
總之皇帝還沒有起床
2024年11月29日上午9點16分于故宮。
“人皆曰可殺,我意獨憐才”
夜讀杜甫。其泣號一聲聲
言猶在耳
落在李白去往當涂的路上
李白,浪漫到沒朋友了
詞情高邁,絢爛到使人仰望
就比較危險。使其周邊的一切
盡皆進入一個渠道,一種可能
一種眾人暗暗使勁
想讓它盡快消散的期待中
皇帝微笑——盡管鼻孔
被那廝自己安到腦門上去
貴妃捧硯之后
還是朕的貴妃。力士脫靴
可改改獲得專寵的自我感覺
把奴才的角色做得更地道
謫仙的華章,確與大唐的
輝煌匹配。賜金放還
——
皇帝那托舉江山的胸襟
恩澤四海的禮賢下士之名
天下士子各安其位
他們的幽情,豪情
也堪稱眩目,濟世之文采
紛紛然
但凡天才,沒一個
不夭折于地面
白也詩無敵。他的大氅上
綴著太多天鵝羽毛
飄然思不群。使雞毛
甚至孔雀毛都稍遜風騷
接下來就怪不得誰了
接下來,大家唯恐躲他不及
在朝堂上任性一把
而天下知。可他不事稼穡
且不懂
翰林院行走的標準步態
那么就形單影只,望月思鄉
流浪到汪倫那兒
或誰誰誰那兒蹭口飯吃
那么腰子出了問題
連家都沒臉回去
“人皆曰可殺”啊
只是諸位相顧對視
閉口不談而已
只有杜子美遙遙默守著
對他的憐,對他的愛
此愛——好生孤獨啊
還有隔世相望的蘇東坡
也算一個
2024年12月3日。
詩日記,或半日記系列
北遙招飲。匆匆到天街
新啟蒙書店。北島林莽
先生在座。天街四樓,東坡酒店
瑞鶴廳。坐。說起
上次的單向街初遇
說起上世紀八十年代
有隔世之感。又撲面而來
眼前人模糊。愈加消瘦
中風后他耳朵稍背
文雅的說法叫重聽
紅酒少許,點到為止
拒絕茶水,夜里睡不著
談老江河,在紐約拒絕英語
不接電話,除非得知林莽駕到
他家的電話就不停往外撥
北島說明年想去白洋淀
走走——不是回訪
故人多已隱沒蘆葦深處
朋友背誦他的詩句
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要回家了。八點剛過
他的右頰有塊小小的
條狀的胎記,很淡
喝點紅酒就顏色加深
八點剛過,要回家了
北遙開車。順義
二十公里開外
2024年12月11日。
是上午。十點三十分
列車停靠云夢東
云夢,多美的名字?云夢
就像一個活生生的美女
就像所有好事情都要
敲門或翻窗來了
你不燒香拜佛就“好事近”了
云夢甚至有些性感
云夢甚至讓瀕臨死亡的人
重新得到活下去的沖動
第一個把這塊土地
叫云夢的人——我們的先人
他對這里付出了何等的
百轉柔情?
云夢郊外,房屋錯落
田野上一群白鶴飛將起來
擁抱同一棵樹
高大的墓碑好像爺爺
領著一群低矮的墳頭朝遠處走
頭上飽滿多汁的云
在飄動和不動之間
染了些許天空的淡藍色
2024年12月15日上午10點47分。
昨日中午到武漢。武漢
依舊大。當然比湖北省小些
黃鶴樓系舟船還是姑嫂樹
系舟船已經不重要
金融墩屬于現代戲碼
高樓像成群的站立不動的巨人
我也將在此拜會杰出的同行
一個城市的自豪感
不是裝出來的。武漢大
大到你的左心室疼痛
右心室多少攢了些幸福感
我也匆匆遇見立交橋胯下
的美顏廣告;割過雙眼皮的
小尼姑;美術館的山水畫
諂媚樸素無華的自然景色
可是武漢大。長江把妖嬈
與彪悍一起賦予她
武漢大,夜晚的燈光
不停地向著河南、安徽
湖南江西重慶,發杈
樹枝那樣的金光閃閃的杈
2024年12月16日13時57分。
那天在護城河內側
樹才送我一本勒內?夏爾的書
美麗的綠色葳蕤的封面
使我的心一整天都被綠色充溢
這是詩人一生的工程
我要一磚一瓦撫摸它的存在
通過樹才之手
傳遞來法蘭西的風
我慢慢讀,像兒時得到一塊糖
輕輕剝開糖紙,咬掉一半
然后飛快地重新包好
決定晚上再吃
然后不停計算著下午的時間
我更愿意讀身材魁梧的人
寫的詩。讀一個炮兵軍官
在硝煙里急就的篇章
“槍聲從森林中響起
回聲一直傳到吉他”
我還想和樹才一道
去沃克呂茲省——你的老家
同你聚談。比較一下
你的詩,樹才的譯詩
和我理解的,是否同一首
你的朋友艾呂雅與圣?瓊?佩斯
我們接著也將拜訪
2024年12月23日11時28分。
今日圣誕。圣誕沒有節
圣誕節是洋節我們不過
耶穌在這塊土地上不降臨基督
沒來由地想起泰坦尼克號——
書名號我都懶得加了
巨輪將傾覆,大海里馳驅
浪濤的猛獸。千人奔命
露西杰克在死亡洶涌間沉浮
像極了世界末日。像極了
我家門前遭了搶劫的蛋糕鋪
可是船尾,樂師們平靜地拉琴
人類的尊嚴,在琴弦上
火焰般不絕如縷的救贖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
切割蛋糕之前,我喜歡
磨快餐刀。今日我要
用一整天把刀子、把刀子磨鈍
2024年12月25日08時07分。
我心憂傷
我垂下頭,對著自己的鞋子
對著走過的路
像遇到一只鳥被無端射殺
一個人被自己借出去的車子
撞殘
那樣的憂傷。我何嘗
不是那個人,那只鳥?
像我的小兒子陸圣得
因為產院床位問題
不得不提前來到糟糕的世上
那樣的憂傷
像我兒子陸卓,如今叫比爾
大洋兩岸萬里相隔
如同相互遺棄那樣的憂傷
2024年12月25日08時50分。
從來沒敢提過
幾乎六十年前
偶然
沙灘
正午
一個美麗的臀部
兩瓣
勝過絕世容顏
2025年12月26日午后。
太太問:胡思亂想什么呢?
胡思不存在,亂也非書生本色
我想問題哩
你瞧中東鬧心的,朱拉尼
奪了敘利亞政權,大馬士革的
民眾等著天上掉餡餅
以色列一潑轟毀其軍事設施
占了戈蘭高地。內塔尼亞胡
臉色比沙漠滋潤了很多
哈馬斯呼聲微弱
“這關你啥事?”“怎么不關?”
伊朗算盤珠撥得啪啪響
可算盤架子散了。虧贏難測
啊八千萬人的大國啊
庫爾德要獨立。埃爾多安
那把比青龍偃月刀還長的刀
磨得霍霍地。沙特猶豫
是否與金磚組織割袍斷義
胡賽真主黨火箭彈還剩幾發?
哎,簡直像咱隔壁的老漢
頭發沒幾根,梳理不成
一條油光閃亮的大辮子
“隨其自然吧!操不了那心”
石油經濟單一,做旅游
高科技,滴灌農牧產品
拖鞋軍變成皮鞋紳士
“自我選擇。咱們有自主擇業的”
還是選擇去往英法國的
他們的那些同胞聰明
穿梭于高樓鬧市
每日門口擺放著文明福利
人多了?勢眾。擠滿大街
喊著讓原住民滾出去
如果英法、美國人統統滾出家園
他們被裝在很多大船上
漂泊無歸,海浪滔天,星空迷蒙
他們該往哪個偏僻的島礁靠岸呢?
2024年12月29日09時57分。
薩曼莎?哈維的《軌道》精彩啊
六個宇航員,在十七個模塊
連接的空間站翱翔于太空
壯觀的景象。宇宙繁星無數
他(她)們向未來推開一扇門
他們細數身下的阿根廷
西太平洋,開普敦,津巴布韋
時速一萬七千英里,向更遠處
他們在艙內懸浮,漂移
“無重力的舞蹈”。頭發豎起
藍色地球,無比溫暖,懷念
也有人生中頻頻的挫敗、挫折
種種不盡人意之處
2026,將是人類的重要年份
馬斯克帶領一干人馬攀上火星
那里的平等、自由、民主
地面的律法也萬不及一
到處皆是博愛之旗幟
秦始皇和教皇,卻都搶到了
點火升空前的最后的船票
2024年12月30日14時0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