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24日

早晨，我走下樓梯。幾個人從芒果樹下
迎面走來。
像往常一樣
我夾著公文包。鄰居在操坪低頭發動
摩托車：噗——噗——噗噗。
芒果樹的新葉慢慢由嫩黃
轉為翠綠。我
進入墨黑。

三個人的屋子。門邊
兇狠的目光漸漸墜入
一堆淺藍制服的皺褶。陰影下
無聲的箭矢射來。
檸檬切開，倒在桌子上
露出底牌和不善。
這一天格外多汁。時代的酸味
從沒有這樣讓我舌頭打卷。
一個月前來過隔壁的武警中隊
大蓋帽掛在墻上，招待我
是人的臉。這一天
它們在崗樓上變成槍托
和刺刀的延伸。

星光冰冷，晃眼。
本想幾句話說清劍江2河，不料引發
卡馬水庫3泛洪。
酷暑之后的暴雨。外面的水位升高
逐漸形成高壓。
敞開的廁所：臭味，從下水道返回。
“打開水龍頭”。一個物理學上的水封
形成，在內心構成
良知的防線。

房間狹小。
但大于索爾仁尼琴4的囚室。
空間的逼仄激怒了語言。語言的空間
無限地拓寬了。
夜晚喘息。恍惚中
曼德爾斯塔姆5來了。他正去切爾登6，
“五十二對木漿斜斜插入”7
卡瑪河。他遠去的目光
深深激勵了我——
“藥店的球狀山莓朝著落雪閃光。”8

時間巨大的鏈條
劇烈摩擦，熾熱的光芒
吸干了檸檬的酸。
一臺石磨隆隆轉動：我進去。
出來，齏粉仿佛可以揚起。
我曾經忽視的山口
霧氣蒸騰，大風呼嘯。從河邊歸來
躬身倒出鞋里的沙，我再不會愚蠢地說
這些年代，與我無關；
也不敢矯情：那兩岸的青峰
和我有著兄弟般的情誼。

悲痛

不要動他，讓他趴著
哭一會兒。
我站起一半的身子又坐下去。
我久久看著
那個哀慟的墻角：
兩只手像稀泥一樣緩緩下墜
肩膀劇烈抖動。
一聲嚎啕。夜色徹底
黑了下去。

他來自天河9，“依飯節”10掉落的
一粒飯粒。
他的母親昨天在一輛囚車后
暴血身亡。


那只狗拖著鏈子


那只狗拖著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