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社會動蕩,兵荒馬亂,民不聊生。
何猛子嘯聚幾個流浪漢,弄了幾件兵器,劫了些財物,就上了莽莽蒼蒼三百里的牛頭山。挖道筑寨,占山為王,扯起了牛頭山寨的旗號。此后,陸續有走投無路的人前來投奔,何猛子好酒好菜招待,和他們稱兄道弟,一時竟聚了四五十號人。
何猛子定下寨規:但取財物,勿傷人命。
這一日,手下擄回來一個女人。女人看起來還年輕,但神情呆滯,滿面塵垢,發亂如麻。手下說,在回寨的半路上遇著這小娘們,要死不活的,就順手捎了回來,免得喂了狼狗。
何猛子本想責怪手下多事,但事已至此,就權且令其住上幾日,然后再打發她下山。
不多會,女人梳洗過了,吃過飯,來見何猛子。何猛子只一眼,便讓女人把魂給勾了去。何猛子盯著女人看,越看越想看。何猛子就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雙手,喘著粗氣,你,做我老婆,我要你做我老婆!
女人大叫了一聲,使盡全身力氣掙脫何猛子的手,在轉身的剎那,女人順手操起桌上的一盞油燈,指著何猛子厲聲說,你別過來,別過來!
手下“嚯”地抽出刀。何猛子喝住手下,叫他出去。何猛子就勢在旁邊的長凳上坐下,穩了穩神。何猛子說,我喜歡你,我要和你成親。
女人啐了何猛子一口,強盜,你們都是強盜,就是死,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何猛子一時無言以對。是的,他確實是強盜,晝伏夜行,劫人錢財。面對女人的質問,他能說什么呢?
何猛子神情頹然,只對女人說了句,你好好休息吧,就出了門。
一連幾天,何猛子都去看望女人。養過幾天之后,女人的臉上漸現紅潤,更加俊俏了。何猛子三十好幾的人,他想要女人。何猛子希望女人回心轉意。
強盜怎么了,這年頭,我不做強盜,能有活路么?
我是強盜,可強盜就不該有女人么?
我看你也無處安生,就跟了我吧,我會對你好的。
女人咬著嘴唇,臉上寫滿了漠然與鄙視。
女人最后蹦出幾個字,想得到我,除非我死。
手下對何猛子說,老大做事怎么不利索了,直接撂翻她就是,還值得這樣浪費唾沫?
何猛子說,不行,不行,容我想個法子。
何猛子對女人說,你說對了,我是強盜,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打明天起,你一天不答應我,我就一天殺一個人給你看。如果你能忍心看著無辜的人白白地死去,你就跟我耗著!何猛子把話說完,轉身出去。
次日傍晚,女人被帶到議事堂。女人還未站穩,就有一團東西丟在廳堂中間,滾了幾滾,在地上留下厚重的污漬。東西用布包裹,倔強地立著,陰森可怖。
何猛子說,我說到做到,這是第一顆人頭。
女人一陣眩暈。她原先以為何猛子說的只是一句氣話,沒想到他真的這么做了。這個和她素不相識的生命,就這樣因她而去,罪孽啊!
何猛子命人把血淋淋的布包擺在案頭,冷笑著對女人說,一天一顆,到第幾顆為止,你說了算,直到咱們拜堂成親!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女人的精神徹底擊崩潰了。她癱軟了下去。
好,好了,我依了你。女人的聲音很微弱。
大紅燈籠高高掛。這個晚上,整個牛頭山寨都醉了。
何猛子搖搖晃晃進了洞房。何猛子指著宛如一朵盛開的大紅花一般的女人,得意地說,你到底是女人啊,你到底屈服了,我還以為……
鮮血從女人的頸脖飛濺而出。女人用一把剪刀自戕了。女人留給何猛子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求你,別再殺人了,我算最后一個。
何猛子抱著女人,傻傻的,抱了一整夜。
天明,何猛子抱起女人,從案頭取下布包,下了山。何猛子把女人和布包葬在一起。何猛子想讓女人知道,布包里只是一個狗頭。他落草為寇三年,從來沒有殺過人。
何猛子沒有再回牛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