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聽不到王胡子的喇叭聲了?”村子里的人議論紛紛。
王胡子是個糧食販子,他的唇上留著兩撇小胡子。每到莊稼收獲季節,王胡子都騎著個摩托車走村串鄉,摩托車的龍頭上綁著個小喇叭,惹眼的紅色。王胡子的嗓門本來就大,再通過喇叭喊出去,震得四鄉八鄰耳朵嗡嗡響。
王胡子開摩托車的技術一流,田間阡陌,他也能開得飛一樣的快。“收糧食——”常常是三個字還沒喊完,人已經沒影了。
可連著好些日子,王胡子的摩托車開得跟打瞌睡似的,龍頭上的紅喇叭也成了啞巴。
看著王胡子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經常跟他一起收糧食的徐二坐不住了。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兩人蹲在徐二家廚房對飲。酒過三巡,醉意朦朧的徐二拍拍同樣醉意朦朧的王胡子肩膀,“兄弟,你有事瞞著我!”
“我開摩托車撞人了。”顯然,事情在王胡子肚里憋了好久。
在王胡子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徐二知道了事情真相:兩個星期前,王胡子開摩托車到鄰縣收糧食,跟一個騎電瓶車拐彎的老頭撞了一下,摩托車把手頂在老頭胸口,老頭當即疼得蹲了下去。王胡子把老頭帶到附近醫院,做了檢查,沒發現什么大礙。老頭兒女聞訊陸續趕來,王胡子留下500元錢,悄然離開了……
“哧溜”一聲,徐二把桌上的最后一盞酒喝完,“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走得及時,否則老頭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或者后遺癥,還不賴上你啊?”
“可我這心里,總覺得七上八下的……”王胡子話沒說完就醉趴了,眼淚鼻涕順著唇上的兩撇胡子往下淌。
王胡子還是靠販賣糧食為生,但收糧的范圍縮小到了他家附近的村子。他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走到村民家門口時才有氣無力地吆喝一兩聲,摩托車龍頭上的紅喇叭也不見了蹤影。
一晃一年過去了。這天,徐二找到王胡子,“我到鄰縣收糧食,聽同行說有個老頭一直在打聽一個扁臉、留小胡子的糧食販子,我估計就是你,沒敢吱聲。會不會老頭被撞后有了什么玩意,找你索賠?”
一晃四年過去了。四年中,王胡子雖然一直在收糧食,但村里人一直沒有聽到過他的喇叭聲。倒是徐二那兒,不時傳來鄰縣老頭四處打探王胡子的消息。
初夏的一天,王胡子正在家吃晚飯,在城里工作的鄰居突然帶回來一張晚報,重重地壓到桌子上,“有個老人被摩托車撞了,四年來一直在尋找車主。根據老人介紹的車主特征,我看就是你……”鄰居說完就氣咻咻地走了。
王胡子拿在手中的筷子突然滑到了桌子下面,他忙不迭地抓過報紙,兩行又黑又粗的標題字映入眼簾 “被撞老人好似欠了良心債——四年苦尋車主欲退還剩余醫藥費”。
原來,四年前老人服用消炎藥后,身體已經沒問題,一共花去了100元的醫藥費。幾年來,老人一直四處打聽王胡子的消息,想把剩下的400元錢退還給他。
王胡子沒能看完報紙,因為他的眼睛已經濕潤模糊。這時,徐二打來電話,“我們都看到報紙了,但你不能輕易相信,當心是老頭設的圈套……”
“即使是圈套,我也要鉆。四年了,日日夜夜背負良心債的人是我!”當晚,王胡子撥通了晚報記者的電話,約好了與被撞老人聯系的時間和地點。
……
“收糧食——”幾天后,村里人又聽到了久違的吆喝,只見王胡子跨在摩托車上開得一溜煙,摩托車的龍頭上綁著個小喇叭,惹眼的紅色。王胡子的嗓門本來就大,再通過喇叭喊出去,震得四鄉八鄰耳朵嗡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