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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風里的錯誤

黃風里的錯誤

作者:蘇熱

戊申年四月,后套大旱。得勢不久的王土生不知什么原因走漏了自己要殺陸錦繡的風聲,正當他做好在山口做好伏擊即將到來錦繡堂人馬的時候,卻意外得知了陸錦繡在沙塵里橫死的消息。王土生像一個停止轉動的陀螺癱靠在一個土坡上,點起煙低頭猛抽起來。一陣風吹過,黃沙刮進了他的嘴。王土生咂了咂嘴,嘗出了不同于以前的味道。回到家后,他從柜子里翻出來一沓厚厚的地契,看著一張張地契上長長短短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四月的黃風呼嚎不已,不時刮起的沙塵盤旋在整個后套大地上。陸錦繡這段時間一直在為挖井的事苦惱。幾個月來,他已經殺了不下5個號稱能找到水的人了。但是傳響后套的槍聲和不斷滲出的殷紅血液,對大旱年間找尋到水源沒有絲毫幫助。早晨賬房的人回來說今年的大旱起碼少收三成的租,聽到這個消息后,陸錦繡更是怒從中來。
挨著一個黃河難不成把人還要渴死在這兒!陸錦繡坐在錦繡堂里對著他清晨召集起來的手下破口大罵,這后套,除了那個王土生,咱就沒一個人能挖得了井?
看到手下的人嚇做一團,陸錦繡暗罵一句,但嘴角還是稍稍向上抽搐了一下。傳令下去,誰要是能在這片地上找到水,錦繡堂重賞一百塊大洋。
呂管家等陸錦繡手下的人散了以后,小心地探過身,把嘴支在了陸錦繡耳朵前。
老爺,昨天劉家又來了,說是過幾天就想把閨女嫁給老爺,這幾天他們正忙著準備嫁妝。
嗯?劉家的水錢是不是還沒交?陸錦繡向他身旁賬房的人問道。
回堂主,還沒交,劉家人總說什么這幾天忙婚嫁,交水錢的時間一推再推,小的也不敢去催。
這規矩不能壞啊!天三番五次降下大旱,大家都難,咱們錦繡堂得維持公道啊!再說,她怎么說也是過來做小的。
老爺,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呂管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說!
劉明義的閨女在包頭上過兩年私塾,她還不想過來做小,聽人說,昨晚還哭哭啼啼鬧著上吊。最關鍵的是,她還是義女!
呵!義女!怎么和那個姓楊的一模一樣,我堂堂錦繡堂堂主,娶夫人淪落到納別人家剩下的人頭上了,一個義女,還想著什么不做小?
不是老爺,這劉明義的養女,是早年逃荒過來的。和那楊家不一樣,劉明義把她啊,當成了寶貝!聽說是想著給自己傻兒子留個后。
呵,意思是,我現在在和一個傻子搶夫人?這劉明義難不成還反了他不成?陸錦繡站了起來,從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帽子。來!備馬!去挖井的地方看看。
那劉家的事?
那能叫個什么事!
陸錦繡到了挖井的地方,還沒下馬,就聽到了挖井的地方有人扯著嗓子喊問他賞錢的真假。陸錦繡笑了一下,勒住了馬,沒想到一個馬蹄一下陷進了沙地里。馬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把陸錦繡從身上摔下來,陸錦繡費了好大的勁才穩住了身體。一個隨從忙跑到他馬前四肢著地跪了下去,陸錦繡踩著他的背下了馬,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咳嗽了一聲說:大家也都知道,我們錦秀堂向來是說一是一的,既然我說了,那自然就是真的,賞錢的事不會少。不信的話,問問現在在后套如魚得水的王土生,他掙的第一筆錢是誰給的。話又說回來,今年又大旱,這井,算上前幾年挖的,咱們大大小小挖了幾十個了,在后套這地上戳了多少窟窿,大家心里也明白。一句話,就是沒水。說到這里,陸錦繡不由提高了聲音,一個兩個可以,三個五個也能理解,大旱嘛,難!可這多了就不行,勞民傷財的事我可不干!大家伙也不干吧!說自行了斷吧你們不敢,我只能替天行道,規矩咱們就不多說了啊!這井早一天見水,咱早一天多一條活路,大家說是不是哇!
聽到這話,陸錦繡感覺眼前這群衣衫襤褸的工人里浮起一陣嗡嗡聲,有人對那一百大洋心生向往,也有人為害怕找不到水的后果感到擔憂。
黃老爺!我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攪動了人群。
大哥!人群中頓起一陣喧囂,鼓勵和勸阻的聲音在空中來回碰撞。
哦?陸錦繡的眼睛被光刺了一下,恍恍惚惚只看到一個人影從黑壓壓的工人們擠了出來,我來!他揉了揉眼睛,是一個光著上身的壯漢!好,好后生,不,壯士!你叫甚了?
宋剛!
呵!宋剛,你看看身后的人,錢好拿,就看你有沒有命拿,這個道理你應該知道哇!陸錦繡邊講,繞著宋剛打量了一圈。忽起的黃風從兩人的對話里嘩嘩吹過。
宋剛抹了一把臉。我這幾天先找找地方,一找到,我就去錦繡堂。
好,好后生,明天我取小,賞個臉,咱哥倆喝兩杯?
行!
                                  

宋剛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陸錦繡說要辦食宴的地方,陸錦繡看到他的到來,心中甚喜,他原以為宋剛只是嘴上應承,心里卻不敢來。想到這里,他感覺挖井的事成了一半,忍不住拍了兩下宋剛的肩,讓下人帶他去換身衣服。
事宴快要結束的時候,陸錦繡從來來往往上前給他祝酒的人中沒有看到宋剛的身影。他的心里不由泛起疑慮,對這個人的來意有種莫名的擔心,這讓陸錦繡的臉色在事宴結束后一直陰晴不定。劉家人對此很是警覺,劉明義趁著陸錦繡不在自己女兒身邊的空當,把她拉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對她反復叮嚀。臨別的時候,劉明義扔給了女兒一句話讓她抱在懷里,讓她和自己的眼淚掂量一番。
夜里,陸錦繡一身酒氣踏入剛邁入自己洞房的時候,腦袋里宋剛的身影就再度浮現起來,嘴里罵人的話把持不住立刻決堤,從抽屜下面一下掏出了一把嶄新的英吉利左輪。新娘子哪里見過這種架勢,一下哇地哭了出來。陸錦繡啪的一聲,把那左輪按在桌上,臭娘們!給你爺嚎喪呢?說完拿起左輪,用槍指著新娘子喊道,爺跟你講,這井一天不見水,咱這日子就一天不得安生,劉明義那個狗日的,不交錢是哇,老子一槍崩了他。
聽到這話,新娘子的哭聲立刻憋在了身體里,把身體憋得一顫一顫。
還哭!陸錦繡一下轉頭出去,不知所向。
等陸錦繡酒醒了一些再進去洞房的時候,新娘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陸錦繡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由尷尬地沖她笑了笑。他小心翼翼地躺上床,把新娘子的蓋頭揭了下來,又把她的衣服脫掉,留下了肚兜。乖乖,陸錦繡咽了一口口水,紅色的肚兜完美襯出了新娘的身形,這女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樣啊。他把手從下面伸到了肚兜里,開始向上摸索,閉上了眼,臉一點一點地向新娘子靠近。忽然,陸錦繡的臉感覺到了一陣刺痛,睜開眼一看,是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啊!牲口!你個婊子!咬老子干甚!陸錦繡猛地轉身,站在了地上,一手按著留在臉上的牙印,另一手下意識摸向了腰間。
來!你來!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想活了嗚嗚嗚……新娘靠著墻坐了起來。
陸錦繡不怒反笑,兩只手撐著身體,又一點點向新娘子靠近。乖乖,之前是我不對,我這也不是著急見水嘛……
就在陸錦繡的左手又向前撐了一下的時候,他的左手感覺到了一點黏濕,抬起手一看,沾了一手腥紅,把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騷味撲面而來。這,這是甚?陸錦繡顫抖地向她問道。忽然,一個耳光撲面而來,應聲打在了陸錦繡的臉上,陸錦繡這才注意到新娘臉上重重疊疊的淚痕。
陸錦繡感覺發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不敢去細想。他一個勁地向新娘子問道想從她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新娘子一個勁地哭著,嗚咽堵塞了她的口喉。
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嚎!虧你還上過私塾!學傻了吧。一聲雞叫傳來,曦光很快布滿了整個房間,照在了兩個人的臉上。過了一會兒,新娘子咳嗽了幾聲,把自己的悲傷鎖在了喉嚨以下。好你個陸錦繡,你在外面威風堂堂,飛揚跋扈,在家,你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
陸錦繡感覺對面的女人噴出一道閃電,他不知從哪個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
那個人是誰?
堂主,這人怎么抓?要不,小的帶一隊人去問候問候忠義堂?
陸錦繡看著屋子里面面相覷的手下,愣了一下。他猛地站了起來,拔出腰中的英吉利左輪,一聲槍響,剛剛說話的那人眉心出現了手指粗細的大洞。屋里的眾人見狀,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事到如今,陸錦繡反而不著急了,他不緊不慢把槍放回腰際,緩緩說道:這年頭,干什么都得有個規矩,這規矩不能壞啊,你說,這看門的怎么看的人?我不覺得是忠義堂做的,他們不敢!我懷疑,人就在咱們這群人中間,欺負人欺負到我陸錦繡的頭上了!
娘們就是娘們,敢上吊,不敢被人奸的時候睜眼,廢物一個!
一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上來單膝跪倒在地,報告堂主,那個王土生,不知從哪里搞到一批軍火屯了起來。
嗨!這不順的事兒一個接一個啊!王土生,給你錢,給你夫人,你還不安心過日子,下次讓我逮到,不會像上次那么走運了……
又一個人連跑帶摔的跑了上來,啊!堂主.不好了!挖井的短工十幾個反了,說什么不發錢不見水的日子不干了,他們!他們還傷了幾個弟兄!
這存心是聚在一起抬我陸錦繡啊!來!備馬!
老爺,您先別急,這里面有陰謀哇。
呂管家,你在我家干了二十多年,我什么人你不知道!我陸錦繡就看不起這些玩陰的人!
呂管家聽到這話,就看到一股黑風朝門外吹出去了。
怎么回事?老爺氣勢洶洶要去哪兒?陸錦繡夫人從里屋走了出來,昨天怎么了?
夫人,您還是給老爺上上幾炷香吧……說完,呂管家就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宋剛被人發現的時候,正醉倒在灶堂盛酒的甕旁邊酣睡不醒,燒飯的老媽子準備早飯推門正入的時候,被雙腿沾血的宋剛嚇了一跳,刺耳的喊聲叫醒了周圍熟睡的所有人。
有個心思敏捷的人一下想到了這人和昨晚被強奸小夫人之間可能的聯系。他剛打算報告給陸錦繡,就看見陸錦繡帶著一隊人馬匆匆忙忙消失在錦繡堂門外。謠言漸起,在跌跌撞撞錦繡堂傳開了,最后傳了一圈回到宋剛這里的時候,已然失去了原先的味道。堂里堂外的人一口咬定他是個采花賊,專挑新郎不在的時候去嘗鮮,這次腦袋不知抽筋還是喝壞了,欺負到了陸錦繡的頭上。
宋剛讓人推搡到一個小屋后,被不明不白看了起來,渾身的酒氣根本招架不住那些針刺般的謠言。宋剛的酒稍稍清醒了一些,從迷糊的記憶和眾人的喊罵聲中意識到發生的一切時為時已晚。他張了張嘴,發現說不出話來,按了按舌頭,摳了摳喉嚨,根本沒有感覺!宋剛使勁用手地摳著喉嚨和舌頭,沒有痛覺,血順著手指慢慢一滴一滴滑落到地上來。一股惡寒竄到了宋剛的腦門上,他想起了前一天和陸錦繡正房夫人的對話,一下跑到門口,拍著門上的木板啊啊啊地喊了起來。兩個看門的人聽到屋里的響動,開門一看,滿嘴是血的宋剛彎著腰,啊啊喊叫拼命地準備向門外沖出,兩人被惡鬼般的宋剛嚇了一跳,其中一人見宋剛快要沖出來的時候,一腳踹向了宋剛的臉,宋剛哼了一聲就被踢回屋里。
宋剛冷靜了下來,靠在一個角落里喘著粗氣,他看著自己沾血的衣服,感覺有些陌生,一個剛破處的女人會流著這么多血?
昨天從佛堂出來以后,就去了灶堂?宋剛感覺有什么東西缺失掉了,他望著屋頂一個勁地發起了呆。
晚上,陸錦繡回來告訴給新娘子采花賊被手下人已經抓住時候,發現她并沒有脫下自己的婚服,按她自己的話講,是要把采花賊正法了和陸錦繡上了床以后,會讓陸錦繡親手脫下,這樣顯得名正言順。
還是讀過書的人懂得多,陸錦繡心里想。這個孫子宋剛,早就覺得這個人有點不對勁,沒想到還真是,這年頭,還真是人心不古啊!
可新娘子是漂亮,自己這樣一來不就是當了烏龜嗎?得,這還不怨自己沒用,連自己娶進家里的女人都看不住。陸錦繡不由感覺到一陣挫敗,轉身出去向手下人安排明天對宋剛的處刑。
第二天午時,黃風出奇的大,陸錦繡帶著他所有的手下和家仆,還有他的兩個夫人,來到了錦繡堂門外的空地上,他想通過自己這次的處刑,重新樹立起自己的威嚴。但黃風一陣比一陣大,很快就迷了在場所有人的眼。手下人勸陸錦繡改天等風小點再處刑,陸錦繡卻死活不同意。
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這天旱的可以啊,土一吹就全起來了。陸錦繡說完,挖井的急迫感又壓上了他的心頭。
兩個手下把宋剛帶到了人群前五十米的地方,給他套上了一個布袋。陸錦繡走到了人群最右邊的小夫人面前,想展現一下自己的槍法。摸向了腰際,發現沒有帶槍,后悔和她云雨之后走得急了。
陸錦繡走到人群前,黃風頓時變大,他向手下要了一把槍,一只手直直瞄準宋剛,另一只手不斷拂去刮在臉上的黃塵。還沒等他扣動扳機,一聲槍響突然傳來,陸錦繡把手中的槍下意識地扔在了地上,宋剛倒地,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誰?是誰打死的他?誰敢當老子的面殺人?
陸錦繡回頭向身后的人喊道,一個人向前走了一步,應道,堂主,是您啊!
砰,剛剛說話的人倒地,一顆子彈一條命,陸錦繡打開彈夾,只少了一發。回去!所有人都回去!從哪兒開的!從哪兒開的!有人開黑槍,有人想殺我!
                                   

等所有人陸陸續續進到堂廳,陸錦繡到了太師椅上,他把手下所有的人都召集在了大廳里。他喝了一口水,沖呂管家招了招手,呂管家給他點著了一支洋煙遞了上去。
現在,整個后套大旱,幾年沒下雨大家心里也知道。這是天災。那些外來北上的難民,來了后套什么都不說,就說一個字:搶。你說殺了他們不是,不殺他們也不是。這是人禍。天災難擋,人禍更難擋!這天災人禍聚在一起,是非就自然多了。你看這宋剛,前幾天口口聲聲說要給我挖井,我還真把他當兄弟!這這,還有忠義堂,王土生盯著咱錦繡堂的這口肥肉呢。這要放平時,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我知道,咱現在這里面有他們插進來的人,兄弟,咱來個敞亮的,堂堂正正對決,玩陰的我這人不喜歡。到時候讓我揪出來,可不是你的一條命能說了算的。再問一遍,你們真不知道槍聲從哪兒傳來的?
陸錦繡說完,看見下面人死寂一片,一把火突然旺了起來,他掏出槍朝房梁開了一槍,罵罵咧咧離開了堂廳。呂管家見狀,顫顫巍巍地向下面人說到:還愣著干嘛?都快散了吧!
陸錦繡剛離開堂廳沒幾步,就被自己的正房大夫人拉住了衣角。
老爺,這事不對勁,你太武斷了!
怎么說!
你還沒問過宋剛就把他整死了!
問他?還用問嗎?你看看他衣服上的血!
老爺!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就犯糊涂了!
你別說了,當年我要娶楊老二的女二時,你不也是神神叨叨了好久?
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老爺,那天我做的夢,還記得嗎?
怎么?
我昨晚又做夢了。
你別說什么夢不夢了,我沒閑心給你去解夢!你先回房。
唉,一因結一果,一果生一因啊,老爺!
陸錦繡正房夫人嘆著氣就離開了。見夫人離開,陸錦繡轉身就進了小夫人的屋子。他脫下衣服躺在床上,琢磨當時自己開槍時候在場所有人的反應,可是風太大了,自己根本沒印象。
老爺,吃飯了,小夫人帶著丫鬟走了進來。
我說,你怎么還穿著這身衣服啊?
啊,今天那事兒嚇壞二夫人了,她一回來就坐在床上直愣愣發呆。旁邊的丫鬟搶先答道。
陸錦繡起身,笑呵呵地把小夫人牽到床旁。不怕,不怕,有我呢。
我,我,宋剛……小夫人沒說幾個字,就又開始嘟囔了。
這叫什么事嘛!忽然陸錦繡一愣,想起了之前夫人說自己武斷的話,仔細一品,似乎她知道些什么。陸錦繡從小夫人的肚皮上爬起,伸手準備拿衣服去問大夫人。小夫人一手把他衣服拿在了手里,笑嘻嘻地看著他。陸錦繡一聲怒喝把小夫人嚇了一跳,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眼睛順應著慢慢下撇的嘴唇蒙上了一層薄霧。陸錦繡看到以后心里不由一軟,想用手輕摸她的頭。還沒等手放上去,小夫人就把他的手打開了,我不許你碰!陸錦繡尷尬地笑了笑,從地上撿起了衣服穿好,臨出門的時候搖著頭嘆著氣說:唉,女人啊女人,遲早要栽到這坑里。
你不是說我每天神神叨叨嗎?夫人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看著門口站著扣錯扣子的陸錦繡緩緩開口。
不是夫人,陸錦繡說,剛剛事發突然,我沒緩過勁來。
老爺,還是那句話,后套不是咱家的,挖井的事不是你說了算!
咳!瞧你這話說得。陸錦繡搖了一下頭。都到這時候了,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老爺!你要是再這樣的話,你會死的!夫人說完就捂住了臉,世道已經變了,老爺,你不能再……
我陸錦繡什么時候怕過死!陸錦繡聽到這話不由笑了起來。宋剛的死,夫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老爺說說,你為什么非要挖這井不可呢?
陸錦繡愣住了,晃了一下神,一時語塞。
 依我看,宋剛不可能是那個采花賊,他啊,是被人陷害了!
                                   

 陸錦繡納小大喜的那天,他的正房夫人正在佛堂拜佛。正當她磕頭禮佛的時候,一個身上略帶酒氣的男人闖了進來,他環顧一周,恍然大悟似的想到這是佛堂。正當他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注意到了正在禮佛的夫人。夫人壓住了心里的不滿,做完禮佛三拜以后,閉著眼睛緩緩飄出了一句飛向男人:這里不適合喝酒的人進來。
男人不言,徑自走向了夫人身旁的蒲團磕頭起來。咚咚的磕頭聲音讓夫人感覺有些驚恐:她睜開眼,盯著眼前的男生問道:你是?
是夫人嗎?我叫宋剛,是給黃堂主挖井的。
夫人聽后,嚇得哆嗦了一下。挖井?
夫人別擔心,我不會死的,挖井的事情我很在行,我7歲就和我爹爹一起挖井了。
那施主有心事?
沒有,就是這幾天打算挖井,磕幾個頭,求佛祖保佑。夫人拜佛求什么呢?
我昨晚夢到一個夢,想來想去不知其意。
哦?不妨說說。
也不知當講不當講,早起和老爺說起這事,他還笑著我。也是挖井的事,有一個自稱是包頭的人和老爺說自己能找到水,他找了一片地,挖啊挖啊,挖了三天三夜也沒挖到。按錦繡堂的規矩,沒有挖到就得砍腿,可這人不知為甚,愣要把另一條腿也得賭上,再換給他三天三夜。老爺答應了,這段時間老爺心情煩躁,天天沖著他新納的妾發火泄欲,第七天一早,老爺來到那人挖井的地方,看見的只有一個一眼望不見底的大洞,老爺感覺受騙了,就下令讓手下去追他,追啊追啊,也沒找到他,后來老爺下到井底跺了一腳,然后那水就嘩嘩地一下流了出來,那個人就藏在水里,拽著老爺,硬是把他給淹死了。
不對,咋說這也是夢,夫人,我就一點兒本事。宋剛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你說你要夢見死人進棺材,說明有好事發生。要是碰到狗咬你,得有壞事發生。說到這里,宋剛猛地一頓,夫人,這夢,怎么里面沒有你?
婦人猛地抬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眼里滲出點點深寒,我,我不知道哇!
話說回來,夫人,你是不是一直在擔心黃堂主?
唉,不知為啥,只要老爺一挖井,我這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這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話我就不說了。凈干些得罪人的事,遲早……
夫人信佛?
唉,也不知是不是全信。我從小身子骨就弱,多病,咱這附近的藥鋪我爹爹都跑遍了,有次爹爹門口遇見一個喇嘛,他說是我上輩子欠的債這輩子要用生病來還,要說破解方法,只得每天吃齋禮佛,積累功德。可我不識字,以前幾個來往的喇嘛給我講過點兒經,我就憑著印象學著他們那樣來來回回讀,也不知道對不對……
夫人的話沒有說完,突然頓住了,她雙手合十,起身正坐,幾句佛號過后,就敲起木魚來。清脆的木魚聲頓起,一旁的宋剛愣了一會兒。
夫人,自求多福,宋剛告辭了。說著話,宋剛咚咚腳步聲響了起來。
 
那宋剛之后去了哪里了?
我不知道。
                                 

張狗!王瞎子!當初是你們看的宋剛?
是,堂主,劉媽發現宋剛給呂管家報告以后,他就讓我們把他看起來等堂主回來。
天殺的,我就應該先問問他。
堂主,那個宋剛被關著的時候,就一直啊啊啊邊喊邊撞門,我倆打開門一看,他嘴里手上都是血!
嘿!這事兒。陸錦繡點著煙抽了一口,我非要把這人揪出來不可!你把王先生叫來,你們去把宋剛的尸體挖出來放到堂廳里,呂管家,你去沏上一壺好茶。
王先生提著一個藥箱匆匆忙忙跑進堂廳,老爺,王先生彎著腰拱著手說。好了,王師傅,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來喝茶,壓壓冷氣。
不敢不敢,老爺叫我來有何吩咐?
王先生,前幾天這兒莫名奇妙死了個人,讓你看一下。
哦?這是槍孔,一槍斃命,老爺。王先生低下頭,看了一遍宋剛的尸體說。
這我會看!再查仔細點!陸錦繡突然丟出的話讓王先生身體不由一顫。
據手下的人說,前幾天他死的時候,嘴里一直啊啊喊叫,嘴里手上都是血,王先生怎么看。呂管家在一旁說道。
哦?王先生從藥箱里拿出銀針,抽出兩根銀針,一根插在喉嚨里,一根插在肚子上。半晌,取出一看,色澤如初,不像中毒,王先生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王先生打開宋剛的嘴,看了看他的舌頭和嘴,又借刀割開了他的喉嚨。老爺,是啞藥無疑了。
啞藥?這么說不是宋剛!呂管家驚出一聲。
呵!我陸錦繡行走江湖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呂管家,這事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我不知道哇!事到如今,只有宋剛知道是誰給他灌得啞藥殺得他了,可人死不能復生啊!
不對,他想殺的人不是宋剛,是我!
陸錦繡沉吟了一會兒,我倒是想到一計,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按照當時的位置站好,就能知道究竟是誰開得槍了。
可誰去站宋剛的位置?
                                          

過了一天,天意外地晴朗,中午時分,陸錦繡就把人又召集起來,所有人按當時的站法站在了門外的空地。陸錦繡一個人披著披風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向宋剛斃命的地方,一個手放在頭頂瞇著眼看著手下的所有人。
不對,沒有感覺。
陸錦繡向眾人大喊道:兄弟們,對不住了,咱沒昨天那風,沒那感覺。
又過去一天,天還是放晴。陸錦繡還是沒有找到那天的感覺。陸錦繡天天等著黃風的到來,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天的陰晴。他把挖井的事情忘到腦后,把忠義堂,王土生和造反的難民也拋在一邊,不分晝夜地想知道究竟是誰殺了宋剛,想到眼睛發紅,嘴里生瘡,嘴里還不時念叨是誰?是誰?為了讓自己的記憶不產生偏差,陸錦繡在宋剛站的位置刻下印記,而且每次見到手下,他第一句都會說,他那天穿著什么衣服,站在哪個位置。手下的人見狀,暗地里傳言說堂主瘋了。
不知過去多久,一天早晨,陸錦繡和小夫人云雨過后,小夫人說自己可能有喜了,陸錦繡聽到愣了一下,更加堅定了要找到殺死宋剛的兇手。他看向窗外,竟然發現天色陰沉,心里下意識一喜。
老爺!王土生前天買了一堆洋炸藥!圖謀不軌啊!老爺。呂管家這天清晨急匆匆敲響了陸錦繡小夫人屋子的門。這擺明是針對錦繡堂啊!老爺!
王土生的事等后再說,呂管家,你去好好準備一下,天時具備了。
為了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陸錦繡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想著當天宋剛斃命的來龍去脈。他讓小夫人穿上當時的婚服,刻意沒有拿抽屜里的手槍,按照自己所剩無幾的記憶,讓自己的手下穿上當天的衣服。
日上當頭,起風了。黃風鋪天蓋地的襲來,風的陣勢比起宋剛死的那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錦繡把一切安排妥當以后,自己一個人來到宋剛當天站的地方,獨自面向在場的所有人。
    
黃風把沙子傾斜倒了下來,所有人都瞇眼擋臉。和當時一模一樣!陸錦繡終于找到了那天的感覺,謎底就要解開了。人群在黃沙里迷失了形狀,陸錦繡瞇著眼,一個人接著一個人把眼神投過去,呂管家,周四,大夫人,李三,張狗……還沒看完,陸錦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意識到了在這片巨大土地上漫天鋪地黃風里孑然一人的孤獨。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人群最右邊一個滿身通紅的人緩緩抬起右臂,一聲槍響過后,陸錦繡頓時感覺眼前的所有人都變紅了……
 
作者簡介:蘇熱,1997年出生,蒙古族,內蒙古巴彥淖爾人,目前內蒙古大學本科在讀,作品見于《草原》,曾獲北大培文全國二等獎,新概念作文大賽全國一等獎,包商銀行杯全國高校文學排行榜小說組二等獎,野草文學獎小說組優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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